和 Ziwe 一起「钓鱼」

在 Instagram 直播中跟美国人聊聊种族问题

采访: Sarah Hagi
制图: Megan Tatem

眼下正值九月，每到这个时节，总有一种让人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这个星期的专题中，我们聚焦各种让我们的世界维持运作的小型系统，我们加入或选择群体的方式，以及我们彼此之间、之上与之中存在的各种泡泡。这些故事细腻又独特，诉说着各种被视为归属的全新所在。

我在浏览白人的婚礼照片时常常会想：“你们有多少黑人朋友？”我只敢在心里默默地提问，但是，喜剧明星、演员兼《Desus and Mero》一书的作者 Ziwe Fumudoh 却曾经响亮地在 Instagram 的直播中问过这个问题。

《钓鱼》（“Baited”）是 Ziwe 的网络视频节目，近几个月在社交媒体上风头正劲，其中的内容可不仅仅是 Ziwe 对着诸多白人的社交媒体账号发问。美国厨师 Alison Roman 在对模特 Chrissy Teigen 及日本专业整理师兼作家近藤麻理惠发表不屑一顾的评论以后，终于同意接受 Ziwe 的采访，这一系列相关话题随之成为网络热点。将近两万人观看了 Roman 在节目中回答招牌问题时翻车的直播。Ziwe 问她是否能够说出五位亚裔人士的姓名，还有，她到底喜欢黑人哪一点？其他上过节目的嘉宾还包括美国演员 Rose McGowan 与 Alyssa Milano。每当 Ziwe 问起“黑人之爱对你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她们不约而同都感到了不自在。

节目中显然有着各种“这下露怯了吧！”的时刻，但这并非目的所在。Ziwe 在节目中提出的问题都源于真实生活经历，这些都是她在生活中会与白人女性聊到的事情。区别在于，她如今将对话做成了现场直播的节目。Ziwe 毕业于美国西北大学（Northwestern University），主修非裔美国人研究，成名的契机是为《洋葱报》（The Onion）当喜剧撰稿人。在喜剧中心（Comedy Central）电视频道实习期间，她在《每日秀》（The Daily Show）与《科拜尔报告》（The Colbert Report）节目组工作过，之后，她终于在《罗宾·希德纲要》（The Rundown with Robin Thede）脱口秀获得了第一份电视节目类写作工作。

与此同时，Ziwe 通过《波普秀》（Pop Show）之类的现场活动成为纽约喜剧圈的常驻人物。她在台上与其他喜剧演员一起表演原创流行歌曲，还上演了一些谈话类节目，可以看作她在 2015 年推出的节目《钓鱼》的雏形。节目最初的参与者只有她的朋友和同事，后来则逐渐转变为与其他喜剧演员谈论与种族有关的话题，并在谈话过程中 ——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 —— 想方设法“以喜剧效果让对方说出种族歧视的言论”。

Ziwe 对于节目嘉宾的判断总是非常准确，当我问她采访 Alyssa Milano 有什么样的感受时，她将絮叨的 Milano 比作那种会在节日派对上堵住别人去路并自顾自开口诉说人生故事的白人女性。这类人很好辨认，她们会购买反种族歧视书单上的每一本书，往往是最近才刚刚开始认真思考种族问题。

一个星期六的早晨，Ziwe 身处位于美国纽约布鲁克林的卧室，她一边拆开装着 SSENSE 送的五个皮包的包裹，一边和我谈论自己的工作及喜剧表演的手法。我们也一起讨论，畅想这些皮革单品拟人化之后会拥有什么样的性格。

Sarah Hagi

Ziwe Fumudoh

先来聊聊这款 Fendi 紫色迷你双肩包吧。

两款 Fendi 包袋是同卵双胞胎。背包妹妹是位童星，在 1975 年时遭遇情感发育阻滞，这也是她的最后一部热门大片《逃往女巫山》（Escape to Witch Mountain）公映的一年。她与妹妹的关系极具争议。两人什么都要一较高下。她会说出类似“我只相信一个种族：人类种族”这样的话，却只有四五个黑人朋友。她知道新冠疫情对黑人与棕色人种影响尤其严重。她曾经把自己锁在自己的中学前以示抗议，她参加的是绿党。

她之所以做这些伸张正义的事情，是不是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可做？还是说，这是她的真实信念？

她当童星的时候，大人不允许她上学，她因此深信大家都不应该去上学。

那她的“双包”姐妹紫色迷你皮革托特包呢？

这是双胞胎里比较强壮的那个，在子宫里就夺走了全部的营养。她留着十分难看的刘海，化妆时修容修得特别夸张，都看不出她原本的肤色了。她号称自己是自由主义人士，却在穿着写有“Kamala is my Mommala”（Kamala Harris 是 2020 年大选民主党的副总统候选人）的婴儿 T 恤衫时，就这么睡着了。

挺有道理的。你小时候生活中是不是有许多白人？

我在美国马萨诸塞州的摩尔市（Moore）长大，那儿大多数人都是少数族裔。但随后去我念了寄宿学校，那里大部分都是白人学生。

你在《钓鱼》节目里展开的对话让我感到特别熟悉。这是你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过的事情吗？

熟悉是正常的。我并没有生造出“人们谈起种族问题会不太自在”这样的概念。我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这些都是我生活里不断接触到的现实。明知道人家不自在还要继续追问，这种对话就显得特别戏剧化，特别讽刺。我在 Instagram 的直播里就会演绎这样的对话，而在现实中，我也会不断遇到类似的处境。我觉得任何有色人种都遇到过这种事情，就是从来没被拍下来而已。大家也没有遇到过有 5000 个人来留言说自己没怎么听说过这个叫杨伯文（Bowen Yang，美国华裔喜剧演员）的亚洲男人，对吧？

你曾经说过自己无意去证明这些人存在种族歧视的问题，也不想把他们推到火坑里，你说自己只是在跟他们聊天。我看的时候，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意识到了节目的主旨。你觉得他们来之前会自信地以为自己会比之前的嘉宾表现得更好吗？

我在每期节目结束时都会问嘉宾为什么来参加，大家的答案各不相同。有些人说是我的粉丝，有些人觉得这个主意很酷，想来挑战一下。我的确认为我们在种族问题上展开了非常有趣且有实质内容的对话。我没法概括他们来参加的理由，总之我很感激他们的参与。

我要是遇到“你能说出多少个黑人的名字”这样的问题，肯定会卡壳。

我想，这个问题类似于问大家为什么去《科拜尔报告》当嘉宾，为什么参加《埃里克·安德烈秀》（The Eric Andre Show）。因为很有娱乐性！因为有趣，丰富了大家的艺术表达，又让大家挑战了自我。人们很难再有机会体验到这种感觉。

现在来看看这款 Versace 的皮包吧，黑色迷你 Virtus 水桶包。

这位品位绝佳的 Versace 女士认为，金钱高声说话，财富则窃窃私语。她住在上东区停车场边上的联排别墅里，沉迷于注射肉毒杆菌，并且坚称这是为了治疗偏头痛。她的名字里元音特别多，还因此在求职中遭遇歧视，她对此特别敏感……倒也不是说她需要工作谋生。她一度认为 UBI（无条件基本收入）是某种酵母菌感染，但现在会支持社会主义运动。她在初选中投票给了伯尼（Bernie Sanders），大选时则会把票投给拜登（Joe Biden）。

你觉得她是在学习呢，还是在演戏？

演戏与学习其实一体两面。她在不断成长，她的个性与信念体系也随之产生了变化。我向她致敬。

白人都特别喜欢这些视频，我想，他们看了之后有机会从全新的角度看待这些话题……不过，你是否认为有些白人观看你的 Instagram 直播只是为了确认自己跟那些嘉宾不一样？

肯定有一些人在观看时丝毫不觉得自己生活里出现过这样的对话。我很确定，这些人看的时候在想：“嗯，我会怎么回答这些问题呢？”

我就是想刺激一下，启发人们思考自己会如何应对这样的问题。但人们最终能从中领会到什么，我其实毫无头绪。我感觉这些嘉宾都是美国宏大叙事里的一部分。不管是 Caroline Calloway、Alison Roman、Rose McGowan，还是 Alyssa Milano，都不是局外人。他们有着相似的应答模式，这些回答恰如其分地体现了他们的成长经历与环境。

「肯定有一些人在观看时丝毫不觉得自己生活里出现过这样的对话。我很确定，这些人看的时候在想：『嗯，我会怎么回答这些问题呢？』」

节目逐渐走红以后，你有没有在某个时刻感到自己有义务要做些调整？

节目的内容不断在完善，在变化。我确实会进行调整，以应对全新的趋势与话题。我如果读到名流借着各种种族议题侃侃而谈，便会有所调整。我还会加入一些新的问题，或者说起其他几位民权领袖，比如说，“我四个星期都在聊 Angela Davis，这次想讲一讲 Shirley Chisholm。”

不断推陈出新！

而且，Caroline Calloway 那期并不是第一期，那只是真正开始受欢迎的一期，在此之前，节目早就有了。我在 2015 年及 2016 年时就开始构思打磨，今年三四月起在 Instagram 开播，肯定还会不断迭代。

在你看来，这些向白人提出的问题是否有正确答案？我知道你的本意并非让人难堪，但是否有什么招数能让你对他们刮目相看呢？

各人有各人的正确答案，不是吗？我就是觉得每一种回答都很有意思。最令我着迷的其实是 Alexis Neiers 的采访。我之前对她的形象有着先入为主的想法，因为我看过以她为主角的真人秀《美丽狂野》（Pretty Wild），以及根据《名利场》报道改编的电影《珠光宝气》（The Bling Ring）。我总以为她会更加自以为是一点。她在节目里的回答是否都无懈可击呢？并没有。但这不是我的目的所在。她的回答增进了我对她的了解，在我看来，她是个会从自己的错误中吸取教训的人。

我想，现在是时候聊聊 Saint Laurent 灰白色 Uptown Envelope 手拿包了。这种包太不实用了，我每次看见有人手里握着手拿包，都会想：“你就一直这么拿在手里吗？”

再没有比白色手拿包更不实用的东西了。里面能装什么呢？护照？我猜这是个整理工具。这位口音难以辨别的女士来自美国康涅狄格州，她频繁提到的“艺术装置”不过是连锁意大利餐厅 Bucadi Beppo 里装点一新的房间。她会说七国语言，常常在派对上当众使出这种小伎俩，向说英语的侍者点上一款异国风味的佳肴。她打算在此次大选中投票给 Jill Stein，因为她认为全民医疗是人民共和国可持续发展的基本国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