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tthew Williams：看见不可见

1017 ALYX 9SM 创立于 2015 年，品牌的各条产品线都十分亮眼，但这一奢侈运动服饰品牌整体上的价值却要比旗下所有产品的价值总和都要多得多。他们的斜挎包和束带配饰有着精密器械般的外形。品牌使用的材料，既取之于大自然，又能在大自然中为人们提供庇护，既有柔软又保暖的毛衣，又有层层坚实的外套阻挡风雪雨水。在他们的实体店里，考究的西服套装与厚底坦克靴旁边展示着的是高山蛇皮鞋与工业级别的专业装备，这些设计系列与其说是自相矛盾的一种集合，不如说是经过考量后得出的顺理成章的结论：穿戴这些物品的人看起来无所不知，并且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早有准备。这样的衣物看起来就像是为前往旧时采矿重镇阿斯彭（Aspen）进行军事远征而准备的，适合与那些想和器械而非树木融为一体的人们。

1017 ALYX 9SM 没有怎么进行宣传，却因为产品中极具识别度的带扣而被人们记住。大家一看到这种特殊形状的带扣便会认出他们的产品，而这也成为他们与其他公司合作的契机。1017 ALYX 9SM 为 Dior 2019 年春夏时装秀准备的带扣如今成了 Kim Jones 产品线的标志性元素，包括模特 Luka Sabbat、饶舌歌手 Travis Scott、主持人 Skepta、模特 Bella Hadid、演员 Laura Dern 在内的众多粉丝与拥趸都已经把这一独具一格的配件视为 1017 Alyx 9SM 的代名词。“它跟所有其他的带扣都不一样。”Williams 说道。这一设计元素的灵感其实来自过山车的安全带带扣，他在六旗游乐园（Six Flags）见到这样的带扣之后，追根溯源找到跟他们合作的生产厂家寻求合作，并最终把这一元素带到了巴黎时装周的 T 台上。在与 Mackintosh 的合作中，1017 Alyx 9SM 则将这一有着百年历史的品牌经典雨衣进行全面改造，打造成像是《黑客帝国》（The Matrix）里会出现的服饰；而在与 Nike 的合作中，带扣与剪裁紧凑的轮廓则让穿着体育运动装备的人们看起来仿佛随时准备好要飞向太空。

Williams 将品牌的核心价值观描述为：许多外表华美的衣物缺乏必要的内在质量，而确保这样的内在价值，就是他们的基本原则。所有与他们建立合作的公司无一例外都要遵循他们的道德准则，这一准则平等地列出了对于人类乃至我们身处的这个星球必须具备的尊严与尊重。如今，1017 ALYX 9SM 与 Moncler 携手，为其 Genius 计划胶囊系列打造全新产品，参与这一计划的有如今最具创意的多名设计师，比如 Pierpaolo Piccioli、Simone Rocha 以及 Craig Green。1017 ALYX 9SM 是这一合作项目启动后推出的第六个系列。这些全新产品线条流畅又轻盈，大部分都由黑色、白色与红色构成，设计理念中显然与 1017 ALYX 9SM 自己的众多产品有着一脉相承的构造与色彩原理。

Williams 以前会将 Moncler 与其发源地法国阿尔卑斯山下的小镇联系在一起，认为这是为工人打造、给运动员穿戴的服饰品牌，等到他与家人在意大利定居后，他才意识到，这个品牌几乎和蓝色牛仔裤一样无处不在。他们一家人 —— Williams、Jennifer、Alyx 以及宝宝 Valetta —— 在2017 年首次举家搬迁，从美国搬到意大利东北部的城市费拉拉（Ferrara），之后，为了便于 Alyx 念书，他们又搬去了米兰。“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个高端外套品牌。但等我们搬到那里之后才知道，这是个国民级品牌。”他回忆道，“我开始在这里生活之后，对这个品牌有了更多了解。我遇到的每个人都会穿这个牌子的服饰。”（这千真万确；那天晚些时候，我在米兰大教堂附近闲逛时，自娱自乐地玩起了一个叫作“多少人穿着 Moncler 外套”的游戏，但我刚开始计数就放弃了——真的是数不胜数。无论是孩子还是老人，穿西装的男人还是穿牛仔裤的女人，所有人全都裹着色彩鲜艳的 Moncler 羽绒服。）“适合在任何场合穿着”这样的属性往往是优雅服饰的特权，但那些属于特定季节与场合的服饰却自有别具一格之处，让人不管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穿着，都能突显出服饰本身独特的实用价值。对于一件 Moncler 外套来说，无论是出现在滑雪小屋，还是在城市的街道上时隐时现，都会让人想起滑溜溜的积着雪的斜坡。无论环境有着怎样的变化，服饰本身的象征却始终如一。

Williams 认为，本地生产集群化是可持续时尚的未来，他因此搬家，来到离自己的工厂、经销商兼业务合作伙伴 —— Slam Jam 的 Luca Benini —— 距离更近的地方。“意大利的美丽之处在于，”Williams 告诉我，“所有东西都能在本地制造，并且在一天之内就能送到任何指定的目的地。”由于 Moncler 的总部也设在米兰，Williams 得以轻松出入，获得打造 Moncler 外套的各种资源与支持。他还将自己的工艺带到了他们的工作室，不仅在 Moncler Genius 中首次运用了可持续织物 —— 对羽绒织物进行成衣染色，Williams 称之为“看见不可见” —— 还将 1017 ALYX 9SM 不可或缺的升级再造平纹针织与回收再造尼龙也带了过来。

谈及工艺背后的科学时，Williams 生机勃勃、充满信心，毫不费力地阐释着时装制作过程中的伦理与环境意识及其内在的复杂属性。在他的构想之中，众多不同的事物都能用同一样材料制成，用他的话来说，这就是一个闭合的合成回路。Williams 会思考，我们熟知的材料中，有一半是在实验室里制作出来的，而另一半则是地球制造的 —— 阳光、水以及尘土。“这样的循环极其富有诗意。我很喜欢这种概念：服饰来自于地球。我们需要的不过是找到一种方式，让这些服饰在被丢弃之后，能以健康又无害的方式回归地球。”

他在思考相关问题时，对政治的敏感程度和诗歌一样敏锐。大多数被我们视为可生物降解的产品都只有在人工制定的条件下才能完成降解，为了完成这样的降解过程，制造商有时会在材料中添加能够加快降解过程的物质，以此获得“可生物降解”这样的环保标签，然而，这些加快降解过程的物质却往往会给地球造成污染。“如今各种信息交杂，自相矛盾，当然还有各种外交问题。人们轮流游说，相互发起倡议，这使得各种清洁能源的供应链无法跨越国家的界限，发挥其应有的作用。”Williams 把时尚界目前流行的这种供应链称为“侏罗纪时代”技术，既过时落伍，又充满冗余，这样的传统运作方式都可以算作活化石了。

Williams 还常常说，1017 ALYX 9SM 是要进行革新，而非革命。两者彼此矛盾的区别之处令人着迷。毕竟，每一场革命都自有其渊源，而每一次革新，一开始都非常激进。Williams 希望人们能够买得更少、更好，他相信，我们的价值观必须随着时装设计师工作方式的改变而改变。“我认为，制作经久耐穿的高质量服饰非常具有可持续性。当你在购买奢侈品时，”Williams 想要提醒自己的顾客，“你就是在支付酬劳，让别人得以在健康的工作环境下劳作并获得金钱回报。要是物品价格极其低廉，那么在物品的制造过程中，必定有人会付出代价。”

可持续性的判定标准多种多样 —— 碳足迹、用水量、制作过程中生成的废弃材料数量 —— 但问责的判定标准却少之又少。去年六月，1017 ALYX 9SM 引入了一种生产标准：将区块链技术与服饰生产全过程的九个单元结合，该技术能够准确记录每一件物品的每一样元素是在何时何地由何人以何种方式制作而成。这成了可持续性在下一阶段所需的检验方式：不管是顾客还是企业，都能轻而易举地对产品进行问责。“追根溯源至关重要，这能展现认证资格或者具体的工艺，”他说道，“而且，我认为，我们生活中的所有事物都应当具有透明度。在未来，我们的目标是要记录每一件衣服从原材料到商品的整个生命周期。”

谈话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我不说话，是希望能让你畅所欲言。”我解释说。“我也是这样想的。”William 说完，笑了起来。

Williams 生于 1985 年，两岁时，他随父母从伊利诺伊州的埃文斯顿（Evanston）搬去了加利福尼亚州的皮斯莫比奇（Pismo Beach）。Williams 称自己的童年有着充满诗意的风景：学校面朝大海（太平洋），父母对他也关爱有加。由于生在一个具有医学背景的家中 —— 父亲是牙医，母亲则曾在美国癌症协会工作 —— 他那时希望长大后能当一名急诊室医生。他的祖母曾是中州博览会的主席，到了八十多岁依然每天晚上出门社交。“我想，我对时尚的品位是从她那里遗传来的。”他说。在祖母的指引下，博览会蓬勃发展，除了游乐项目、牲畜展销，还有更重要的一样元素 —— 音乐。嘻哈音乐歌手 MC Hammer 曾在 1991 年的博览会上进行表演，1995 年则有 Boyz II Men，到了 1999 年，连“小甜甜” Britney Spears 都来了。青少年时期的他会一路开车去圣巴巴拉或者洛杉矶观看乐队或 DJ 演出，逐渐领略到，朝九晚五的成年生活以外，还有一整片广袤的天地。他看起来依然像是个热爱冲浪的人，就是那种长大成人过程中不断拜访各种海滩的“浪人”。他有着明亮的蓝色眼睛，偏暗的金色头发剪了一个相当考究的发型，不管是朝前披散还是朝后梳理整齐 —— 梳成什么样的发型取决于他想要展现什么样的身份 —— 看起来都十分有模有样。

Williams 本来希望自己能永远在加州生活，可是，到了 19 岁，他发现了时尚这片新疆界，而其中就有纽约这座城市。他搬去纽约，满心以为自己会在那里安顿下来。“这会儿，我又感觉自己会在意大利度过余生。”他对我说道，“但是谁能保证呢？”他一开始在朋友开的牛仔裤公司 Corpus 工作。二十一世纪初的那几年里，他会站在报刊亭的杂志区域前，搜寻日本街头时尚杂志，翻阅 Hedi Slimane 为 Dior 拍摄的照片。“我当时全身心地扑在了里头，”他如此形容身为时尚学徒的自己，“那是我拥有的唯一一份工作。”在他生活里贯彻始终的，则是一种关于劳动的道德观念 —— 他认为，任何值得做的事情，都应该好好做。“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你也许很有才华，不过，除了运用才华之外，你还打算付出多少努力呢？”他一边回忆，一边总结自己在童年时代学到的东西，“我就是这样一路成长而来的。从加州海滩小镇上的一个少年，一路来到米兰，坐在这里和你聊天。”

Williams 在 20 岁时遇见了 Jennifer，这与他开始投身时尚行业几乎处在同一时期。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他都从她那里获得了良多的启发。Jennifer 曾经当过 Hood by Air 及其他品牌的销售总监，还在 Edith A. Miller 当过设计师。“最开始，我们什么都会去尝试一下。”他说，而创建 1017 Alyx 9SM 并确立品牌的方向，则逐渐成了二人共同的事业，“构思并设计，运营并销售。”随着公司不断壮大，Jennifer 的重心逐渐转移到运营业务上，不过，她对设计的影响仍然随处可见 —— 她打造了公司卖得最好的包袋，Brie 手提包（名字来自 Jennifer 的好友，造型师 Brie Welch），这款严谨又柔软的包袋让人觉得像是超未来主义版本的维多利亚时代医生工具包。谈及自己的事业生涯时，Williams 则感到其中有着迥然不同的各个阶段。他一开始是助理设计师，然后成了音乐服装设计师、创意总监，接着有了 Alyx。如今，他说，自己正处于实现梦想的阶段 —— 他把现阶段称为“毕生的事业”。“我感到极其幸运，”他接着说道，“我其实没有后备计划。”

Williams 自从 19 岁起便在时尚领域内外从事各种工作，他今年其实只有 34 岁。在好些事情上，Williams 并非典型的千禧一代 —— 举例而言，当我问起他对某个话题作何感想时，他回答说，他的感觉并不重要；再举个例子，他说他只有在事情进展不顺利的时候才会关注星座运势（典型的天秤座）。他常常觉得自己比实际年龄要成熟，还会畅谈养育第一个孩子的情形。他在二十几岁的头几年里就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名叫 Cairo 的男孩。他也清楚知道，他和那些比自己年长几岁乃至几十岁的人走得更近，与自己的同龄人相比，那些人的生活经历与他的更加相仿。

话说回来，Williams 仍旧算是他这代人中的表率，而且是这批人之中的领军人物。在许多大大小小的方面，他也和我们大家一样。Instagram 上，他发了一张在家具品牌 Memphis Milano 的镜子前的自拍；生活中，他马不停蹄地工作，生活与休闲之间似乎不再有明确的界限。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是由音乐人与艺术家们构成的小圈子里的一员，而他们这些人的创作成果，则为过去二十年间的各种发展明确了方向。2008 年到 2010 年间，Williams 是 House of Gaga 的创意总监 —— 他当时正在与 Lady Gaga 交往。“我们有十年没有说过话了。”当我问起他们是否还有联络时，他这样告诉我，随后又凑到我的录音设备旁补充了一句，“我其实很乐意重新跟她说上话。让她来联系我吧。”

此后，他又成了侃爷（Kanye West）旗下品牌 Donda 的艺术总监。2012 年，他与设计师 Heron Preston、Virgil Abloh 以及 Justin Saunders 一起创立了 Been Trill，Jennifer 则成为该品牌的销售总监，该公司的其中一条产品线就是将互联网上的玩笑话制成配饰与服装，扎染的 T 恤衫及连帽衫上印着热门话题标签，商标则是滴着血的字体模样。“其实就是一群朋友一起找乐子。”当我问起那段时光，他这样说道，“每个人都灵光乍现，充满奇思妙想，对于推出的那些产品会有多久的寿命，我们并没有多做考虑。”（这其实也是典型的千禧一代人群会有的回答：也就是升级版的“哈哈”，哄笑过后，大家又都不可避免地离开群聊，回到现实世界。他们三人依然保持着联系 —— 他觉得自己在工作中离不开他们的鼓励。

Williams 的工作始终围绕着一群人展开。“我通过对话来激发灵感，以此构想出独自一人时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的最终构想。”他解释道。通过合作，他能够推出规模与 1017 ALYX 9SM 一整条产品线相当的作品，如果他们各自分头去设计，也许无法达成这样的成就。同样的，他的作品也能为现有的品牌带来意想不到的全新维度。Williams 的研究实践领域十分广泛，他会在工作室里花上好几个星期，与供应商和开发人员进行交谈。他们会在模特身上设计作品，在照片上构思草图，然后根据需要，使用 2D 或 3D 技术制作影像。在谈及自己的创意思考时，他将摄影师 Nick Knight 与侃爷视为导师；不仅如此，他说侃爷还教会了他如何去相信自己与自己的直觉。“我跟他交谈的时间也许比跟家人交谈的还要多。”他说。现在由于职业上有利益冲突，他们二人不再像以往那样谈论工作 —— Williams 与 Nike 有合作，侃爷则与 Adidas 有合约 —— 但 Williams 显然依旧十分珍惜二人的亲密友谊。“他就是我的家人，像一位兄长。我们大部分时候只是在聊日常。”

“我真想听听你们之间会谈些什么。”我说。

“你肯定有机会听到的。”Williams 边说边笑了起来。

第二次采访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Williams 和我在一家没有阳光的海鲜餐厅里度过了一整个下午，餐厅里鲜艳的深蓝色装饰倒也十分适宜，让人感觉置身于水下。我们在他的推荐下点了拌有面包糠的凤尾鱼意大利面 —— 尽管他算是素食主义者，但其实有时候更确切而言是鱼素主义者。这家餐厅是他们一家人的最爱，也是为数不多几个他在点餐时会选择吃鱼的地方。他身上穿着的 Dior 西服是 Jones 设计的 —— 他将 Jones 视为自己在业内的又一位好友 —— 时髦的西装翻领与他腰部的不对称纽扣十分相称。

在 Williams 的构想中，1017 ALYX 9SM —— 相应的，还有所有的合作伙伴 —— 应当为现代工艺代言，并且应当成为具有当代良知新标准的一种全新传统。“我们要如何革新，又要如何确立‘工艺’的全新定义，推陈出新呢？”他问道，“这对于供应商也好，对于我也好，都需要时间、信任以及不断的努力。我们必须停下脚步来表示感激，来应对意外状况 —— 还要留时间给人们去适应、去尝试全新的事物。”Williams 注意到，有些品牌已经能够打破时尚圈那种令人应接不暇的循环模式，就像某些音乐人那样，不仅能够决定何时发布新专辑，还能够主宰新专辑以何种条件推出。“还有一种就是比较意识流的做法。现在有些时尚品牌就是这么做的，他们持续不断保持沟通。我更倾向于认为，我们的品牌在两者之间达到了一种恰到好处的平衡。”

尽管 Williams 坚称自己不会考虑未来的事，但他确实想过要在某一天建立一条高级定制的产品线。他将其形容为一种过去与当下之间的对话，是传统与现代之间形成的张力。“这始终是我在服装设计领域内最喜爱的一个环节。”他说，“只为某一人、某一刻而设计。这能够释放你的灵感。”1017 ALYX 9SM 的成衣自然并非定制款式，但这些服饰却有着他描述的那种独特的专属性质 —— 这就好比同一双运动鞋穿在不同人脚上会呈现出千变万化的模样。在他的观念里，运动服饰就是具有高科技、高性能的装备 —— 既能够穿着跟孩子们一起吃 Cheerios 麦片，也能够穿着参加持续一上午的会议，即便是那些说错话也能得到谅解的月食之夜也能照穿不误。这是为那些打扮时，在查看当日天气（变幻莫测又阴晴难定）之前，优先考虑当日情绪（基本上跟天气一样吃不准）的人设计的服饰。

Williams 看待事物十分严肃，不过他却认为自己是个乐观主义者。对未来抱有信念所需的希望与忧伤相当。“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期，我们不知道留给子孙后代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Williams 说道。他最近一直在读尤瓦尔·赫拉利（Yuval Noah Harari）创作的畅销书《人类简史》（Sapiens），因此常常想到久远的过去，在那样的时代，“如果你的父亲是个铁匠，你也会去当学徒，成为一名铁匠，你知道自己能够靠这门手艺赚钱。我们如今在生活中掌握的知识却未必能够让我们在未来生存。唯一的应对方法，就是每天要以开放的心态去适应各种不断到来的变化。”

Alyx 喜欢对父母号称 1017 ALYX 9SM 是“她的”品牌，就逻辑而言，她的父母其实无法反驳 —— 毕竟，就像她说的那样，这个品牌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她因此经常提出建议，告诉 Williams 应该用什么颜色。Williams 希望自己的家族企业能够屹立不倒，这样，他的三个孩子有朝一日就能继承这门事业。与他共事的许多人都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工作，他十分欣赏这种能够通过一代代人不断传承下去的传统。

Williams 在职业生涯中经历过行业内的重大结构性转变，这样的转变在各种可能衡量业内状况的指标上都呈现爆发式的进展 —— 就文化与商业的资本而言，时尚圈在我们共享的这个星球上已经形成属于自己的旋转轨道，由此带来的变化就是，像 Williams 这样的设计师不断受到关注，名声也与日俱增。尽管 Williams 开朗又风趣，他似乎却并没有完全适应与现有身份相匹配的关注程度。

“你喜欢接受采访吗？”我问他。

“不怎么喜欢。”他回答道，“也不是不喜欢，但有时有点害怕。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在一个星期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我说出的话却会变成白纸上的黑字。我刚开始在时尚行业工作的时候，其实并不清楚设计师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我可没料到自己得参与拍摄 —— 但如今这已经成了工作的一部分。”但在另一方面，他说，对于真正热爱时尚的人来说 —— 不管是粉丝还是同事 —— 他们的热情与关注让品牌不断被人看见，识别度增加的话，品牌获得的机会也会增加，就更有机会被那些真正能够带来转机的人看见。“我其实不太了解公众对我的看法。”他解释说，“我觉得我们都只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这面镜子虚实相生，或许现实中并没有所谓的真正的自我。”

“有时候，”他对我说，“我希望自己在采访中能表现得更加玩世不恭。比如，我可以说我是从一根香蕉皮上获得了启发。或者说，我在我的设计中引入了鬼魂的元素。或者是，我希望能够克隆自己，这样就能同时出现在多个地方。大家还会说哪些天马行空的事情？”他问我，“我们可以这样一直说下去，一定很有意思。”“对你来说会很有意思，”我对他的说法表示同意，“但我就有麻烦了。”而且，我答应过他，我们差不多聊到这个地步，他就可以走了。Williams 也明白，就像历史中时代更迭、自然中季节交替一样，再美好的事物都无法永存。这种智慧与带扣的作用一样 —— 与其说是一把锁，不如说是一种连接，这种连接提醒着我们，能够彼此分隔开的事物，连成一体后往往会变得更好。和所有品质优良的扣子一样，带扣的工艺讲究的不是能扣得有多紧，而是在于是否能在需要解开时毫不费力地松开。Williams 笑了起来，我们也随即与彼此告别。

Haley Mlotek 是作家、编辑兼活动组织者，生活在纽约。她目前是 Freelance Solidarity Project 的共同主席，该机构是全美作家联盟（National Writers Union）中自由数字媒体工作者的一个独立部门。她的作品散见于《The New York Times Magazine》《The Nation》《Hazlitt》等众多杂志及网站。她目前正在撰写一本有关爱情与离异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