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l Ottenberg 在乎的只有:我们是否正乐在其中?

《Interview》杂志创意总监谈及 Rihanna 舞台造型的大胆尝试与风格冒险

  • 文字: Thora Siemsen
  • 采访: Bruno Staub

“大块头的美国男性”—— 聪明得不像话、前卫得无话可说的时尚造型师 Mel Ottenberg 这样形容自己。Ottenberg 是那种“天生的始创者”,只要有新点子就不会只放在心里;他个人的穿着打扮总是简洁而一成不变,因为他对外表达的东西总是那么大胆而充满创意。今天,他穿着精裁的 Levi’s 和一件在日本购入的古着款 Champion 卫衣示人。“我是一个强壮的大块头,”他这样说道,“那么对于结实的男人来说,选择真正经典的服饰反而是最讨巧的选择。”

我们的采访也发生在极为经典的环境之中。四月初的晨间时光,在华盛顿广场以北一个街区的咖啡馆里,我们在芥黄色装饰的圆形卡座中安坐下来。这家咖啡厅离 Ottenberg 与他男友——时装设计师 Adam Selman 共同的住所很近。照 Ottenberg 的话来说,尽管他们的家以极简风为主,但书房是他与 Selman 共享品味的最佳地点 —— 在这里,充斥着各种艺术作品(包括一套由深受爱戴的已故电影制片人 Agnès Varda 在去年赠予 Ottenberg 的明信片)。

自担任由 Andy Warhol 于 1969 年创立的《Interview》杂志创意总监一职以来,43岁的 Ottenberg 一直不断地问自己:“14 岁的我会喜欢这个创意吗?有人会想要把这张图片撕下来贴到墙上吗?这究竟值不值得做?还是根本无聊透顶?”

Ottenberg 曾为 Dior 和 Tom Ford 的广告大片效力,而他的广告客户从健身房到珠宝商不一而足。他还曾为包括《GQ》、《T Magazine》、《Vanity Fair》等杂志的不少封面明星做过造型;曾担任过《032c》杂志的时尚总监和特约撰稿人,也曾和 Inez & Vinoodh、Steven Klein、Collier Schorr 等大牌摄影师合作过。此外,他也与音乐人合作,定制造型的领域包括 MV(如 Troye Sivan《My My My!》中的造型)、专辑封面(如 Björk 的专辑《Vulnicura》),以及颁奖演出(如 Alicia Keys 作为 2019 格莱美主持的造型)。当然还有 Rihanna —— 自 2011 年合作以来,是经他手打造的一个个造型让 Rihanna 被认定为最具时尚触觉的当代流行歌手。提起 Ottenberg 就一定会想到 Rihanna,而我也默认地期待着他以她的名字开场。

Ottenberg 一直处在为工作而到处出差的状态中,他几乎无处不在:在 2019 年,“造型师”的角色已经被拓宽到无法用精确的定义来形容。他用始终不变的乐观态度回答着我每一个问题 —— 他口头语里最常用的一个词就是“有趣”,我也确信他在享受每一份乐趣。

Thora Siemsen

Mel Ottenberg

在你成长的过程中,你的父母从事什么职业?

我父亲是家族中的第四代面包师。他刚刚退休,之前一直在华盛顿经营家里的面包房生意,我的故乡就是华盛顿。我妈妈和继父是做定制出版的,专门设计杂志。

父母的造型风格给你留下的印象深吗?

我母亲偏爱多层次的衣服,当朋克文化红得发紫的时候,她又钟情于买朋克风格的配饰。她会用霓虹色长筒袜搭配铆钉腰带;她曾经有一个透明的塑料手袋,里面装着一条假的死鱼,要是我现在还保留着该有多好。

当时的你觉得谁最迷人?

Madonna。

没有别人了?

[大笑] Madonna 太有魅力了,她的名字就是你会脱口而出的答案。她肯定排第一。当然还有 Grace Jones、Pat Benatar。我当时觉得奥斯卡女星都特别光鲜,超爱奥斯卡女星了。

你会收集时尚单品吗?

有人会收集时尚单品,我也会觉得很棒,但我自己不会。我不太喜欢“拥有”任何东西。

对于所有以往作品的保存归档,你有自己的一套流程吗?

我没有自己的个人档案,因为那些并不算是我的衣服。如果是客户的,我当然愿意帮助收藏归档,而且肯定尽力做到最好。这样一来,在我们离开或离世之后,总还有好的藏品保存印迹。

如果让你选择造型师真正对流行文化有影响,并引发风潮的那一次,你会选哪一次?

我可以肯定地说,是 90 年代初造型师 Carlyne Cerf de Dudzeele 在美版《Vogue》里的那一次造型。她总是用异乎寻常的方式创作 Chanel 造型,合作者从 Karl Lagerfeld 到《Vogue》,再到和 Azzedine Alaïa 联手,做出了太多不可思议的尝试。此刻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的是 Naomi 那个用 Chanel 元素遮体的造型:两朵塑料山茶花覆盖着她的乳头、些许珍珠点缀,搭配比基尼下装。

那时候我应该就已经知道 Carlyne 了,因为我不会错过《Vogue》的任何一篇文章 —— 每一个封面,以及 Sally Singer 为每场秀写的每一个字。

说说偶像吧,有没有谁曾经让你失望?

我的回答是,有。对于与偶像见面或者与偶像合作,我会非常谨慎,因为整个过程很有能另人失望。当然也不能说得很绝对,相反的经历也曾经发生过。

书籍、电影是否能常常给你的造型带来灵感?

书和电影是获得灵感的最佳来源。大多是一种感觉,比如在 Hubert Selby Jr. 的书《布鲁克林黑街》(Last Exit To Brooklyn)中去感受到人们穿着的方式,我经常会想起这种感觉;电影《粉红色杀人夜》(Body Double)中人们的衣品;或者当我在阅读关于凡尔赛宫的书籍时,思绪又会飘到绝代艳后 Marie Antoinette 时期的凡尔赛宫里,感受人们是如何穿戴的。

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总是在想着 Rihanna,但当我置身凡尔赛的时候,的确想起了她。在宫殿里四处参观之时,我正在听《ANTI》,我想要把这张专辑想象成宫殿的前厅 —— 你必须穿过一个个房间,才能最终抵达公主的闺房。这一个个房间就像是种等待,等待一步步迈向公主的私密空间。

我曾在凡尔赛宫与 Rihanna 合作过一次 —— 和摄影师 Steven Klein 联手的 Dior 广告大片。当时的拍摄是在夜间,在太阳升起之前我们只身在此,那几个小时真的美妙得令人惊奇。

你如何描述动态造型中你的学习过程?比如,给现场舞蹈找到适合的衣服。

一段不可思议又令人恐慌的学习经历。因为有些造型在静态时令人惊艳,而在舞台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在我和 Rihanna 的初次舞台合作之前,我从未尝试过舞台造型。去学习如何进行舞台展现,去学习舞蹈和面料,去学习任何小细节,是让你的舞台、电视造型惊艳或不惊艳的关键所在,而这个过程可以用刻骨铭心来形容。

做世界巡演造型的时候又非常不一样,因为要持续相对较长的时间,巡演在世界各地有不同站,不同的部分。我不会刻意关注此时此刻流行的东西,我更关注的是六个月之后这些造型依旧能够成立。你不能让设计师告诉你要怎么做,而是要说:“我想让我合作的艺人进入这样的一个世界。咱们一起在这个世界里创作。”这绝非是在向设计师发号施令,而更多的是合作的关系,就像是“想要营造的感觉是这样的,告诉我你会怎么诠释?”

2012 年是你为 Rihanna 的 Met 造型合作的第一年,你曾说:“我根本不在意这场晚会的主题到底是什么。”但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你为 Rihanna 设计的造型实际上会引领每年的主题。在你们的合作过程中,你们对于主题的应对方法是如何演变的呢?

当我初次尝试时,我当时觉得不管主题是什么,忽视它会让我觉得更酷。但后来我想,为什么要一味追求比别人更酷?Rihanna 应该是那个拥抱时尚和敢于冒险的完美人选。

我们在她的身上做了非常简约的造型尝试,效果相当不错。2012 年是 Tom Ford 的连衣裙,2014 年则是 Stella McCartney 的雕塑感两件装。后来,当主题确定为中国风时,Rihanna 的表现成为了永载时尚史册的经典 。我其实并非预见了这一时刻,因为我始终不相信她能真的穿着那件外套走上红毯。我认为那件衣服实在太大太重,但她自己知道她可以。我想她甚至可以自行想象如果俯瞰会是什么样的效果。她就是如此的聪明迷人。

我从设计那件斗篷的设计师郭培那里得知,穿着中国设计师的作品对于 Rihanna 来说意义重大,而这也对我影响深远。这就好比,当你要去参加 Comme des Garçons 的活动时,你当然应该穿 Comme des Garçons;若主题是天主教,那么理所应当你也应该受此启发去相应着装。面对这些如此有趣的主题,Rihanna 始终有能力在这些元素中抽丝剥茧。

作为重装出版的《Interview》杂志创意总监,你上任后的首个封面就选用著名导演 Agnès Varda ,以致敬 Warhol当时为杂志制作的创刊封面。可以说说和 Varda 工作是怎样的经历吗?

她超棒的。虽然我知道与她的拍摄时间不会很充裕,而且她本人对被造型这件事有所排斥。当我带着一架子衣服到她家登门造访时,她说:“我不会同意的。”幸亏有她的女儿 Rosalie Varda 在,她对妈妈说:“可是 Mel 有这件外套。”最终 Varda 穿着这件 Dries Van Noten 的外套登上封面,并报以“还挺酷”的回应。她还穿了一件红色的 Miu Miu 漆面外套,并说:“我挺喜欢这件的,很有‘新浪潮电影’的感觉。”

在《Interview》这样的杂志里,创意总监的角色是如何被定义的?

这是一个凡事都需亲力亲为的角色。对我来说,这代表着我们要拍摄什么人,怎样去拍摄,谁来掌镜,造型师要用哪位,衣服是什么样的,是否对味《Interview》,我们要如何去改变和诠释,哪些部分不需要变化,这过程是否有趣,等等。毕竟,我们还是要玩得开心。

“不能让设计师告诉你该怎么做。”

根据你的经验,造型师是会相互扶持的吗?

我年轻的时候,许多造型师都对我十分友好。我真心觉得把这份友好的态度延续下去无比重要。这个行业中确实不乏婊里婊气的人,但 你也一定会有你欣赏的业内人士。扶持其他人才是非常重要的,而且与一群同行做朋友也相当有意思。我记得在《Interview》最有趣的事,就是我和其他造型师一同工作,并去倾听他们想做什么。

你通常如何放松自己?

我真的很爱外出吃饭、在飞机上看电影、看书。我还是个电视迷 —— 比如现在我正在补《权利的游戏》(Game of Thrones)。我还很喜欢《笔写青春》(PEN15)和《大哥大姐没出息》(The Other Two)。另外我还想再看一遍《副总统》(Veep)。我在世界各地旅行的过程中把《黑道家族》(The Sopranos)又补了一遍。

在一个全新的城市里,你是如何发现最佳的购物场所的?

在一个新的城市购物全靠出街闲逛。我在东京的购物之旅真的很拼,所有好的古着服饰现在都集中在日本,但谷歌并不能带我去到我想去的地方。我发短信问 Petra Collins ,她给我推荐了有史以来最好的地方:一间满是古董玩偶和漫画书的店,我可不会告诉你它在哪,因为我希望这家店能保持极致的完美。我的脑子里总是冒出我在那该死的商场里没买的东西。

最近哪些时尚发现让你兴奋?

我马上就要见到 LVMH 大奖里所有入选的孩子们了。我很喜欢和年轻的孩子们聊天。从巴黎时装周走出的模特 Leon Dame 曾经上过 Margiela 的 T 台,他是我目前最喜欢的模特。我发现他如此有趣,台步如此完美。我最喜欢的大秀来自 CELINE,因为 Slimane 的处女秀很棒。我知道所有人都讨厌它,但我其实还挺喜欢。对于这个秀,我只觉得很好,并且在设想人们会怎么搭配它。我喜欢和热衷于重新调整思路的人们呆在一起。

你觉得夜生活的有趣之处在于什么?

这是一种有机会接触和寻找志同道合人们的方式。在纽约度过一百万年,你会遇到千千万万有意思、有创造力的人。我认识很多人都是通过夜生活去探索周遭世界的。现在,我的夜生活少了很多,但我确实挺喜欢的。但当我熬夜至深夜之时,我会很庆幸我拥有这样的夜晚,并且还持续拥有着。

Thora Siemsen 是一名记者兼职业撰稿人,定居纽约。

  • 文字: Thora Siemsen
  • 采访: Bruno Staub
  • 造型: Mel Ottenberg
  • 摄影助理: Evan Browning
  • 造型助理: Dominic Dopico
  • 男士容貌造型: Shingo Shiba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