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 Paula 的女巫
设计师 Paula Canovas del Vas 谈监视，以及设计出 Instagram 上最受欢迎鞋履的幕后故事
- 文字: Claire Marie Healy
- 摄影: Dafy Hagai
Paula Canovas del Vas 的工作室紧挨着一家夜店，不远处有一条运河——这样的组合就像这位西班牙设计师所设计的方趾鞋和表面布满柔软触角的服饰一样，有一种奇怪的和谐感。意向符号在她的服装或秀场中混杂出现的情况并不少见。事实上，在我在伦敦即将封城前跟她本人的会面中，也证实了这一点。那会儿，在团队成员都在周围工作，面料色卡和吸引人眼球的样衣四处摊放的工作室里，Paula 居然在一个角落里辟出了一块安静而又富有禅意的空间，并将用散装茶叶泡的茶倒入她刚在巴黎买的两只表面凹凸不平的陶瓷小杯子里。
现在已经听不到从夜店隐约传来的怦怦作响的音乐声了，但 Paula 还是每天都会去工作室。基本上，从她家走到工作室“就只要 10 秒钟”。而她的团队成员们则各自在家远程办公，通过视频会议和分享数字版的情绪板来协同工作。她还是会每天打扮自己。“这么做真的对我的精神状态很有帮助，”她说道，“我会喷上香水，有时候涂上眼影。那让我感觉更自然些，就好像我要去哪儿开会一样，尽管我就只是一整天都独自呆在家里而已。”
在日常的现实生活之上更进一步，甚至可能走进另一种现实的想法对于这位设计师来说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在今年一月进行的巴黎男装周上，Paula 在一个公寓里展出了一件叫做“平面观看”（Flat Viewing）的装置作品。虽然作品标题听起来平淡无奇，但在那场活动中举行了一场饮茶和焚香的仪式，并有带刺的全新 2020 秋冬系列可食糕点版 Sofia 手包从树上悬挂下来。这些所共同营造出的效果就像惊悚故事书中的情节一般。“我的厨师朋友用酥皮制作了手包的翻版，这样人们就能把系列吃掉。”在她于去年九月伦敦时尚周期间向公众开放的“看见、看过、被看”（See Saw Seen）2020 春夏系列虚拟现实呈现中，该系列被放置在一个迷雾环绕的粉色虚拟世界中由尺寸各异的模特们进行展示——有的模特明显小于人类的尺寸；而有的则高达 50 英尺（约 127 cm），你必须要仰起头才能看清她的全貌。而比 3D 扫描出来但依然能辨别其真人原型的模特还要奇怪的是，模特们的眼睛会一直跟随着你在房间中移动。
这样的对比冲突经常可以在中央圣马丁学院毕业生的创作中看到。羽绒衫，带褶皱的针织迷你连衣裙，蜡笔色的连裤袜和喷洒着霓虹色薄纱管的裙子——这些看上去可能只是安全柔软的面料，但其中却暗藏着挑战。就像那些软趴趴却带有尖角的新款毛毡包一样，这些服饰带有一丝攻击性，它们将自己延展到世界中。最好的例子就是她经典的 Diablo 鞋：自从在她2018年的秋冬系列中亮相以来，这款鞋型已经发展出了带跟凉鞋，毛绒船鞋，以及最近笨拙而又女孩子气的超轻款魔术贴运动鞋。（值得一提的是，正如 Diet Prada 去年所指出的那样，这款鞋甚至出现了被某著名品牌抄袭的款式）它们让我想起了 Roald Dahl 的书《女巫》（The Witches）中，脚是方形，而且没有脚趾的主角。不过 Paula 说她并没有读过这个故事，也没有看过由 Anjelica Huston 出演的电影版。然而 Paula Canovas del Vas 突兀夸张的服饰依然不由让人联想到和女巫有关的概念——它们是专为那些掌握着我们其他人所不知晓秘密的女性而量身定做的。
Claire Marie Healy
Paula Canovas del Vas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设计是在“看见、看过、被看”的虚拟现实展厅。对我来说，那是一次特别记忆犹新而且非常有冲击力的体验。当时你试图对前来体验该系列的人在哪些方面提出挑衅？
最开始的出发点是想要让观众有一种被观看的感觉。我觉得时装秀的形式从 50 年代起就一直没变过。观众总是很被动，女性则处在被观看，被物化的位置。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设定。于是我开始问我自己，作为一名女性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跟很多女性艺术家朋友聊天，问她们是怎么想的。常常，被观看的概念会被提及——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我记得小的时候总是会不断被告知说，“Paula，大家都在看着呢……你要收敛一点。”我觉得如果倒置一下这种角色关系会是不错的主意，以及让观众真正体会作为模特的那种被监视、被观看的感觉。
很显然，你也非常关注服装如何既可以适合穿着又能够与环境发生互动。你是如何平衡这两者间的关系的呢？
日本有一个和建筑有关的概念叫做“间”，在服装上也有运用。它指的是建筑与它自身所形成的负性空间。在女性的身体和服装方面也是如此。我想要在我们的设计中也体现这种概念。我想我们在制作服装的过程中就贯彻了这一点，它们的形状是向外延伸的。
「我特别喜欢那些既漂亮又怪异的东西 —— 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从小就对这种怪诞的美学很感兴趣。」
的确会给人一种进入世界、占据空间的感觉。包并不只是包的样子，它会向外伸展。鞋也不只是在它应该结束的地方停止，而是停在“这儿”。这些鞋的设计灵感来源是什么？
我特别喜欢那些既漂亮又怪异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从小就对这种怪诞的美学很感兴趣。所有我喜欢的艺术家，看的电影——我对这种冲突真的非常着迷。因为我觉得它特别能反应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和时代。我和我母亲一起设计了 Diablo 鞋。她是一位特别优秀的女性，她负责管理生产制作，并给了我们很多帮助。我的朋友们总是说，因为我的腿特别细，所以我穿高跟鞋的时候看上去就像小鹿斑比一样。于是我们就开始画斑比可能会穿什么样的鞋，最后的设计看起来居然有点像鲨鱼的鱼鳍。然后我们的一个朋友还真的做出了这些鞋的第一批打样，并给了我一个模型。然后我们用橡皮泥捏了两个尖角加在上面。
这充满趣味的设计过程听起来特别充满童真。我读到说你妈妈是做新娘礼服生意的？这在成长过程中有对你带来哪些影响吗？
我母亲早上的时候是一名律师，为州政府工作，下午则运营一家制作婚纱礼服的公司。所以从小我周围就都是缝纫女工，这听起来挺老套的。这是在穆尔西亚，西班牙东南部一个不知名的省份。我母亲其实是阿根廷人，我父亲是西班牙人，他们离婚了。我母亲有很多艺术家和作家的朋友，但我那更为严格的父亲总觉得她们是“疯子”。我从小在一个特别庞大的家庭里长大，真的就好像人们想到西班牙的时候脑中所呈现的画面：你走进我家就会看到三个怀孕的女人，还有追逐打闹的小孩儿——和周围这些非常努力工作的女性们在一起真的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社群感。很多来过我家的朋友都会说，“Paula，你的生活就像阿莫多瓦（Pedro Almodóvar）的电影一样。”他是一位非常棒的导演，但西班牙南部真的就是像这样，非常地民俗化。从外来者的角度看来，他们会觉得，“哇，这么有异域情调的场景，这美术指导……”但我却只是觉得，“我的天呐，这感觉就像是在我阿姨家一样！”（笑）
对任何独立设计师来说，未来都将会面临很多挑战。你觉得在创造力方面，会出现什么积极的东西吗？
对整个地球来说，眼下都真的是非常悲剧性的时刻，我不想忽略这一点，但我很确信很多好的解决方案和回应也将从当前的情势中诞生。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我们与彼此联结和交流的方式发生了难以置信的改变。即使当我们战胜了这场疫情后，一些行为也将变成我们日常生活中特别自然的一部分。从个人的角度来说，我有时间开始阅读，并和创意人士、其他设计师，以及我的家人保持联系，这些都是我平常没法做到的，因为行业的节奏太快了。在跟一位朋友聊天的时候，她说，“对于创意人士来说，感到无聊是很重要的。”所以有时候我得要逼着自己感到无聊，因为很多有意思的想法是从无聊中诞生的。我对我的无聊感到挺兴奋的。
Claire Marie Healy 是一位职业撰稿人、编辑，生活在伦敦，目前担任《Dazed & Confused》杂志的编辑。
- 文字: Claire Marie Healy
- 摄影: Dafy Hagai
- 翻译: OpenArt Studio
- 日期: 2020-05-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