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幻乐团
Khruangbin 的
除幻旅程
与 Amiri 一同宅家,
聆听休斯敦三人组的心灵疗愈之曲
- 采访: Sam Hockley-Smith
- 绘画: Aaron Lowell Denton

Laura Lee 累极了。她是来自德克萨斯州休斯敦(Houston)的乐团 Khruangbin 的贝斯手兼主唱。过去三年半,Lee 跟吉他手 Mark Speer 、鼓手 DJ Johnson 游走于世界各地,在无止尽的音乐节表演行程之间奔波,接下一个又一个愈来愈盛大的主秀。巡回演唱虽然能满足创作欲,却容易造成人与人的疏离感。“有时候你可以花时间与遇到的人培养出深厚的情谊,但事实上你往往一表演完就必须立刻上路。” Speer 说。“我低估了巡回演出跟嗑药的相似性,” Lee 附和,“这种生活不停拉开你和现实的距离。”
去年九月,趁著有一个月的假期,Lee 试图找回她错失的真实生活,与好友们重聚,一起去露营旅行。她在旅途中结识了一位名叫 Mordechai 的男子,乐团最新的专辑名称就是以他为名。“他应该是看穿了我对人生的迷惘,便在旅行结束后传讯息给我说:’如果你哪天有机会来到我住的地区,欢迎来找我。我很乐意将你介绍给我的家人。’”后来,她接受了他的邀请,与他和他的妻小一起去登山。“我有好多年没有这样的经历了,”她说,“他不认识我,也没听过 Khruangbin,却愿意对我这个陌生人伸出援手,让我非常感动。”在他们出发之前,Mordechai 提到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瀑布。Lee 想像他们会在瀑布下方的美丽池塘中悠闲地戏水,然而一行人却爬上瀑布最高处。除了往下跳,没有别的方法下去。“这辈子我往下跳过很多次,” Lee 说,“我冒过很多风险,但从来没有为了自我疗愈而冒过险。跳下瀑布的那一天,我纯粹是为了自己而跳。”这次体验启发了一页又一页的音符和歌词,有一些会出现在六月底发行的《Mordechai》专辑里。“我很难形容那感觉,因为其实是个很老套的故事,”她说,“但对我而言一点都不老套,我确实和他人产生了真诚的连结。”
要体会 Lee 的故事背后的含义,你必须知道 —— 她是如何迈上玩团这条不归路,而这个有着难以发音的泰文团名的乐团(念法是 Krung-bin,在泰文的意思是“飞翔引擎”),他们包含大量纯乐器演奏的作品,似乎跟流行乐界有点脱节,却能够获得如今超人气的声势,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探究这个问题的答案,必须回到乐团的故事中去寻找,通过这些故事你将能认识这个三人乐团的音乐魅力,以及他们的灵感来源。
2004 年,Speer 和 Johnson 透过参加同一个教会福音乐团而认识。三年之后,Speer 遇见 Lee。当时 Lee 去同事家拜访,Speer 正巧在那里看一部以阿富汗音乐为主题的纪录片,他们因此聊了起来。显而易见,三位成员都抱有对音乐的爱才会组团,不过他们那种对纯粹声音的特殊热忱,进而衍生出充满故事的丰富曲调,将 Khruangbin 的音乐提升至更高的境界,其他追求酷炫技艺的独立乐团无法与之相比。

本图单品: Amiri T 恤、Amiri 牛仔裤、Amiri 运动鞋、Amiri 夹克、Amiri 牛仔裤、Amiri 衬衫、Amiri T 恤、Amiri 西装、Amiri 连衣裙、Amiri 裤装、Amiri 包袋、Amiri 开衫、Amiri 衬衫 以及 Amiri 夹克.
打从一开始,Khruangbin 就擅长制作柔和而超脱的迷幻风格的乐曲,让人想起气候潮湿的黄昏时分,香薰的烟圈缓缓飘升,滑过漫天橘色的晚霞。你可以从中听出他们博闻强记的音乐知识,来自不同流派的影响在乐谱上互相激荡,有如一箱精心编排的老唱片,静静等着你来掀开、拣选,转变成崭新的听觉飨宴。一方面,Khruangbin 致力于追求音乐上的艺术成就,以及三位兴趣相投的团员能够各展所长的创作。另一方面,至少在精神层面上,他们也重视探索身为一个乐迷的责任,以及如何将对音乐的热情发扬成具体的企划,打破成规的同时不忘追本溯源。
尽管《Mordechai》的曲风听起来像是直接延续了 Khruangbin 于 2018 年发行的第二张专辑《Con Todo El Mundo》和 2015 年的《The Universe Smiles Upon You》,但它其实算是乐团的调整方向之作。自从《Con Todo El Mundo》问世,Khruangbin 恰到好处的不完美风格令全世界倾倒:他们与 Phish 乐团的 Trey Anastasio 同台演出,与 Leon Bridges 录制了一张灵魂乡村放克风的迷你专辑。还有去年发行的《Hasta El Cielo》(又名《Con Todo El Mundo in Dub》),把他们的第二张专辑重制成更加迷幻飘渺的版本,并且收录了两首混音传奇 The Scientist 的作品。他们的音乐向来朴实无华,却非常顺耳,可以一再重听,捡拾藏在各处的乐史典故、演奏巧思,沉浸源源不绝的小小惊喜之中。
《Mordechai》的灵感和草图源自于三人多次在一座谷仓闭关创作的回忆。谷仓位于离休斯敦一个多小时车程之外的 Burton 市,他们曾经在那里度过数个寒冬,制作其他专辑。然而,这一回闭关创作的季节是春天,气温比较暖和,谷仓内部不像之前那般凄冷,气氛也轻松一些。当然,谷仓的环境没有标准录音室那么卫生、清净。录音期间难免会遇到飞机从上空飞过、远方传来狗叫的状况。偶尔还会看见一只蜘蛛悄悄爬过 Johnson 设下的陷阱。一如既往,Khruangbin 全心全意投入所处的环境,张开双臂拥抱所有声响,极力回避完美主义。任何不小心录下的怪声音都很有可能会被留在原处,有些不仔细听还听不出来。“鸟鸣、树枝的嘎吱声... 谷仓旁边有一棵树的枝叶总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Speer 说,“这些都是自然世界的一部分。我们无意与世隔绝。我喜欢感受鸟、风、虫子的存在。”


字面上,Speer 所谓的“隔绝”指的是在传统录音室内的创作生活,然而他的描述同时点出了 Khruangbin 更为宏观的创作宗旨。“我们无意与世隔绝”这句话根本就是乐团的口号。“Mark 经常四处收录自然声音,而且总是鼓励我们也这么做,” Lee 说,“这些声音很像复活节彩蛋,你等于是把一段回忆或对你有特殊意义的声音放入唱片。”人们大概经常听到有些乐团在获得一些名气后,会决定出走野外乡里,展开一段沉淀自我的旅程。他们认为唯有隔绝“他人”或“文明”制造的声色干扰,才能够连结、唤醒某种沉睡于体内深处的天赋才华。Khruangbin 的成员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们宁愿将所有精力投注于在真实世界分享音乐,为粉丝编排播放清单以介绍他们的灵感来源,或是改变编曲来纳入新的音乐类型或风格。换句话说,这个乐团的的创作方式象征着我们在新型冠状病毒爆发前的生活,充满流动、互相连结的生命力,而《Mordechai》则是协助我们回到那个世界的地图,尽管没有人知道还要走多久才会抵达。
就曲风而言,这张专辑从再创经典的迪斯可舞曲《Time (You and I)》,跳跃至《One to Remember》发人深省的混音,再由《So We Won’t Forget》的电子派对掀起温柔细浪,搭配如蜜糖般香甜、美丽得令人心痛的《Father Bird, Mother Bird》。跟所有 Khruangbin 的名曲一样,《Mordechai》的曲目极好消化,随时随地都适合聆听。你可以把它当作煮晚餐或缴付帐单时的背景音乐,或是当你在发呆时,不妨一边失神地望着群鸟飞湿热的六月天空,一边琢磨每一个音符。无论你选择哪一种聆听,效果都是一样的:他们的音乐是为了与我们的生活合拍而存在,无意帮助我们逃离,而是鼓励我们敞开胸怀,拥抱身边的人事物。
很明显的,当乐团成员谈到他们喜欢的、他人创作的音乐作品,所有人都变得异常亢奋。说到休斯敦的音乐潮流带给 Khruangbin 的影响时,知名的跨类型艺人 DJ Screw 马上被提及。于 2000 年过世的 DJ Screw 是从美国南方饶舌圈崛起的重量级乐坛人物,他创立了“切碎和减速”(chopped and screwed)的打碟风格,意思是他会把原曲放慢并加入各种技巧切碎,拖长原本的播放时间,并且让音调变深沉、重复回播片段制造晕头转向的效果,增添迷幻气息。Screw 不仅在生前备受尊敬,身后留下的影响力更是触及各个领域和文化。“没想到在日本办记者会时 DJ Screw 的名字也出现了,” Johnson 说,“我最近才知道迷幻音乐的原初定义,但 Mark 又跟我说 DJ Screw 做的绝对算是迷幻音乐。放慢... 所有效果,的确够迷幻。他的音乐改变了世界的看法。”
此时此刻,Johnson 和其他团员完全放松下来。Speer 同意他对 DJ Screw 的推崇,接着更深入讲解了一些 DJ Screw 的混音技巧。他头头是道的解说,证实了他的言外之意:Khruangbin 的存在意义就是把对音乐的爱分享给所有愿意聆听的人。

Mark 身着 Amiri T 恤、Amiri 牛仔裤 以及 Amiri 运动鞋;DJ 身着 Amiri 衬衫 以及 Amiri 牛仔裤;Laura Lee 身着 Amiri 连衣裙 以及 Amiri 夹克.
Sam Hockley-Smith 是一位作家和编辑,坐标洛杉矶。他的作品曾刊载于《The FADER》《The New York Times Magazine》《Pitchfork》《NPR》《Entertainment Weekly》《GQ》《Vulture》等杂志与网站上。
- 采访: Sam Hockley-Smith
- 绘画: Aaron Lowell Denton
- 翻译: Pin-I Chu
- 日期: 2020-1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