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YUKOH:继 K-Pop 之后的音乐新生代
韩国独立摇滚乐团在后台和我们分享爱、幸福以及全球音乐市场
- 采访: Yae-Jin Ha
- 摄影: Dasom Han & Seoul Studio

"我觉得我们天生就不是做表演的料。" HYUKOH 的吉他手林贤帝平静地如是说。从一个在全球拥有数百万粉丝的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言论难免让人有些意外。但正是这种冷漠、谦逊和尖锐的自省让这支独立乐队充满了魅力,在被 K-Pop 和嘻哈充斥的韩国音乐圈里独树一帜。

HYUKOH 乐队由四个出生于 1993 年的成员组成:吴赫(主唱),林贤帝(吉他手),任童健(贝斯手)和李仁雨(鼓手)。自 2014 年出道以来,他们的人气便一路高涨。穿孔、纹身、穿着标志性的超大灰色西装的吴赫唱出了青年的焦虑。在充斥着千篇一律的明星的韩国主流媒体中,他们不符合传统的审美和满不在乎的态度成了异类。电视制作人很喜欢他们,尽管这些男孩似乎不太理解这种热情,也根本不放在心上。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像 HYUKOH 这样的独立摇滚乐队的走红,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但又鼓舞人心的壮举。这种现象也表明,现在的观众越来越喜欢那些与自己更有联结的音乐人。HYUKOH 成了"放弃一代"的代言人 —— 这是韩国千禧一代对自己的称呼,反映了韩国竞争剧烈的就业市场、昂贵的教育系统和制度化的精英主义对他们造成的挤压效应。
凭借最新专辑《23》的成功,这支乐队从去年开始了他们的首次全球巡演。我在首尔站的巡演后台见到了他们,这几个看上去就像是弘大区街头那些典型的、呆呆的 24 岁男生,随性地开着 Eminem 和侃爷(Kanye West)的玩笑。然而他们舞台上的表现,却完全看不出一点青涩的样子。

Yae-Jin Ha
HYUKOH
我以为会是个站着听的演唱会,结果竟然是坐席,这让我挺意外的。
吴赫:坐席也有好处。这里的 360 度方形舞台也是我们一直想要尝试的东西。坐席场地的缺点就是人们无法跟着音乐跳舞。只有一个人跳舞其实是很尴尬的。我比较倾向在一个可以站着喝酒的地方办演唱会。
你们以前还尝试过其他类型的舞台搭建吗?
吴赫:办第一场演唱会的时候,我们曾经把一个影片投影到一块薄幕上,然后整场演出我们都在幕后表演。


可是有些粉丝肯定会因为看不到你们而感到失望吧。
吴赫:是啊,我们收到了不少投诉。不过后来又试了一次,我们觉得,如果可以把它做得更大更好,应该就能行得通。
巡演过程中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
林贤帝:一般情况下,韩国歌迷是不会跟着《Wi Ing Wi Ing》跳舞的,因为这并不是一首舞曲。在波士顿的时候,我们在一个小小的、像酒吧一样的空间里表演。有几个美国人在前排跟着这首 2/4 拍的曲子跳舞。这还挺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有日本粉丝…… 他们在我们表演的时候默不作声,感觉就好像他们是在用灵魂聆听。
吴赫:在韩国那几场演出的时候,我们做了一个抽奖活动,奖品是我戴的一顶由达达主义俱乐部的朋友设计的帽子。后来我发现第一个获奖的人最后把奖品给卖了。
等一下,你是怎么发现的?
吴赫:有人老是在 Instagram 上标记我,所以我就看了一眼。一开始我以为是假的。那个女孩在图片下面写了大概"看我拿到什么,是不是很可爱?"之类的东西,她的朋友在评论里问她在哪里搞到的,她回答说是从一个中国粉丝那里买来的。
林贤帝:你知道她花了多少钱吗?
吴赫:不清楚。

来见你们之前,我看了韩国综艺节目《双重生活》(Livin' the Double Life)里面你们出演的那一集。里面有一幕是你们好像争执起来了:林贤帝说他想花六个月时间只是做专辑。而你却认为这样不好,觉得应该适应快速变化的市场。
吴赫:这是韩国节目的通病,他们把不同片段剪辑到一起,然后让所有东西看上去都超有戏剧性。
但这才是好看的原因,不是吗?
林贤帝:我当时的意思是,希望我能有时间来专注做音乐。当然,你得留意人们消费音乐的习惯。如果不能发表的东西不够新鲜的话,就会损害自己的演绎生涯。最后,说到音乐,如果不能证明自己可以带来一些新元素的话,你就会变得过时。
吴赫:我了解贤帝的看法。我也知道,未来某一天,我们得慢下来,想出一些全新的东西。但是,全球的音乐市场变化太快。有太多的音乐人同时存在着,人们对我们并没有那么感兴趣。就和其他东西一样,我们只是人们众多兴趣中的一个。所以我认为,现在不是慢下来的时候,现在需要的是多做一些。其实我们那天根本没有争吵,是节目剪出来之后弄得好像那天贤帝夺门而出,可实际上,他只是出去抽了根烟。人们看到的节目里的故事都是假的,都是谎话。

所以上综艺节目的体验并不太好。
吴赫:我只是为了粉丝才去做这个的,但我想今后不会再上综艺节目了。我不了解那些人,我也不觉得自己适合那些节目。下次也许可以试试纪录片。
但我觉得大家之所以想看你上综艺节目,是因为你不太像那种特别爱现的明星。
林贤帝:可是最终还是得出来满足大众的口味,做个戏精。但我觉得我们本质上根本不适合做这样的事。
你曾提到,这次演唱会的题目《如何找到真爱和幸福》(How to Find True Love and Happiness)实际上也是你们下一张专辑的主题,你们想要记录自己通过新的音乐寻找真爱和幸福的过程。这个主题是怎么出现的?
吴赫:柏林的 Pappelallee 区有个酒吧……
靠近柏林墙公园?
林贤帝:对,很无聊的那个。
吴赫:我们那个时候住在附近。跟我们合作《23》的混音工程师 Norman 带我们去了附近一家老炮酒吧。抽烟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展览的海报,上面写着"如何找到真爱和幸福"。这本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我当时状况不太好,所以这句话让我很有感触。我选择它作为演唱会的主题,是为了能在表演中好好去思考。

你们几个从夏天就开始巡演了,现在是最后一站。你们觉得自己快要找到"真爱和幸福"了吗?
李仁雨:我觉得我需要先休息休息,才能再做或者想别的事情。
林贤帝:回顾过去几个月,感觉就好像我们被大风刮过一样。就自己来说,我对表演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过去,表演就是站在人前展示一些东西,但现在我只是试着享受表演,并希望这种快乐的能量能够感染观众。我已经体验过这种感觉,但不知道是不是快要找到真爱和幸福了。

爱与幸福这个主题和你们上一张专辑的感觉区别很大,上一张感觉更加黑暗消沉一些。
吴赫:我们在之前的专辑里也谈过爱,但不是那种常见的爱情故事。幸福也是一样。它们都是我想要回应和寻找的东西。如你所知,爱与幸福是永恒的母题。所有人都知道,甚至婴儿也不例外。有人说,人必须去爱才能找到幸福,但是幸福是很主观的。对我来说,如果我能找到爱与幸福,那么我就会觉得我是成功的。最后,把财富、名气和成功抛开,很少有人能同时实现爱和幸福。恩,对,我也想找到它们。
Yae-Jin Ha 是一位生活在柏林的写手和编辑。
- 采访: Yae-Jin Ha
- 摄影: Dasom Han & Seoul Studi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