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服饰能推翻政府吗?
标志挪用与英国大选竞选广告
- 文字: Calum Gordon

虽然民意调查已经结束,庆祝的纸带也已被清理,但图像的效应仍在持续。2008年,谢帕德·费尔雷(Shepard Fairey)为支持奥巴马而制作的"希望"海报至今仍然颇具影响;我们也很难在回顾去年美国总统选举时不提及特朗普的那顶红色"MAGA"帽子。这两个案例都将被持续地模仿和恶搞。而最近的英国大选又留下了什么持续的主题呢?-- 一个熟悉的红色Nike标志和一句陌生的口号:"CORBYN"。
2017年4月19日,英国首相特蕾莎·梅伊(Theresa May)宣布召开大选 --这是英国自2015年以来的第二次大选,也是脱欧公投最近几年来第三次被拖入民意调查。民众的怨气还没来得及消退,政治专家们就已经开始不看好梅尔的对手--在民意调查中落后梅耶20分之多的工党领袖杰里米·科尔宾(Jeremy Corbyn)。可谁也没想到随后发生的事:科尔宾慢慢地缩短了梅耶的领先优势,最后成了一位搅局的黑马,打破了梅耶对下议院的多数席的控制。他之所以能实现如此成绩,是因为其成功地吸引了大批英国年轻选民的选票,让18-24岁的选民投票率前所未有地提升到了72%。

但更有意思的并不是科尔宾对年轻选票的争取--这也许是他阻止保守党获得多数席的唯一选择,而是青年人们对此的回应方式。除了明星的支持之外,时尚的视觉语言成为科尔宾在网上获得支持的核心。随着竞选的进行,不仅科尔宾拉票大会的参加人数迅速增长,就连在Instagram上也出现了越来越多各种支持工党的内容。在大多数情况下,它们使用了典型的街头服饰的标志挪用,也就是把一个大家熟知的品牌图像修改成传达不同,甚至往往是颠覆性的信息。虽然不是来自正式的官方支持,但Champion、Palace、Supreme、Reebok、Patagonia甚至是Louis Vuitton和Chanel都被恶搞成"投票给工党"或者其他亲科尔宾的口号。而对最后两个品牌logo的篡改显得格外反讽:因为科尔宾一贯以低调朴素著称,常穿着1.5英镑的背心和他妈妈织的毛衣。事实上,科尔宾特意不在乎扮酷,以至于《Vogue》杂志把他的穿着归类为"非常Vetements风格"。去年的美国总统选举,梗图所提供的视觉影响助阵不小。而现在,精通Photoshop的科尔宾支持者们显然更进一步。他们让我们意识到:在数字时代,品牌要比任何政治家或电视新闻主播能激发更大的忠诚度,并能将信息传达给更多民众。


然而,在所有的这些时尚拼贴中,竟然是简单的Nike logo,加上用品牌的标志性斜体印着"Corbyn"一词的设计最受欢迎。这件衣服由以"Bristol Street Wear"为名的两个好朋友设计完成。从表面上看,这个设计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懒人设计。但无论是否有意,我们都很难忽视它的象征意义:一个竞选口号是"为了多数人,而不是少数"的政治家,受到最普及的运动品牌之一的支持--尽管是非官方的。"Just Do It"说的一点不错。不管是在党内还是媒体上,科尔宾基本上都被认为是这次竞选的局外人,所以这种"非官方"的感觉反而很适合他--给这位被很多人视作"反建制"的角色带来一点恰如其分的反叛。


自从街头服装诞生以来,标志挪用(logo-flipping)就已经成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通用语言。虽然Stüssy的双S形象是对法国时尚品牌Chanel的致敬,但很多情况下这种方法也带有政治的色彩。1991年,艾瑞克·布鲁内蒂(Erik Brunetti)推出了一款看上去像是印了福特汽车标志的T恤,但其实上面写的是"Fuct"(他在洛杉矶的品牌名)。对布鲁内蒂这样的人来说,这不仅仅是一种邪恶的亵渎或恶作剧,更是对由福特所代表的美国公司文化的一种抵抗,亦是对街头服装最早的一批挑衅者所代表的独立方式的认同。
我们所见证的支持科尔宾的标志挪用有着更深的政治根源。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出现的国际字母主义运动是一个激进的左翼艺术家和理论家团体,他们提出了一种叫做"挪用"(détournement)的策略--也被翻译为"改道(rerouting)"或者"劫持(hijacking)"。这种方法在随后的十年里被情境主义发扬光大,启发了之后60年代末的许多欧洲左翼学生运动。挪用是一种用来抗议现状,颠覆政治宣传和商业图像学的方法。



如果你真的想要伤到那些掌权者,就应该想方设法让大家嘲笑他们。字母主义和情景主义的联合创始人居伊·德波(Guy Debord)及其合作者Gil J Wolman在1956年断言:"两种不同感觉的互相干扰,或两种独立表达的并置,可以取代最初的元素并产生出有更大效能的合成组织。任何东西都可以被拿来使用"。虽然德波也许没有预料到这一理念会延伸到T恤上,但近期亚文化山寨网站Sports Banger通过制作冒牌Nike衫来支持英国国家健康服务NHS的做法无疑会得到他的认可。


今天,"挪用"(détournement)或标志挪用--不管你喜欢称它为什么,其意义已经超越了街头服饰。这要感谢果沙·卢布钦斯基(Gosha Rubchinskiy)这样的设计师,标志挪用的服饰已经登上了它巴黎时装周的T台。(果沙曾把Tommy Hilfiger和Thrasher的品牌篡改过),东欧伙伴Vetements的DHL T恤,Virgil Abloh 的品牌Off-White,当然还有Demna Gvasalia在Balenciaga时期,把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竞选标志的logo挪用到了他设计的2017年秋冬系列中。就像许多评论家所指出的,随着街头服饰和高级时装逐的渐融为一体,这似乎表明时尚的传统等级制度已经摇摇欲坠。但也许这并不是文化界限被拆除的唯一领域,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街头服饰也渗透到了政治领域。去年,Virgil Abloh在《Dazed》杂志的一次采访中说,他认为街头服饰更像是一种"构建",而不是一种穿衣方式。对他而言,这是为了创造既熟悉又让人震惊的效果而进行的强行并置。他说,街头服饰是承载创意的特洛伊木马。随着英国大选而出现的视觉广告助阵,似乎证明他并不是唯一这么想的人,那些看起来无害的消费标志变成了左翼政治声明的合适载体。
当然,仅仅对文化赞誉是赢不了选举的。但是在英国,在一个Supreme店和皇宫外面的队伍很可能比投票站排的还长的时代,用上一些文化策略也无妨。

- 文字: Calum Gord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