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三世之艺术展开幕酒会穿搭指南

站在镜子面前，我裸露的身体是一张空白的画布。布料是我今天的创作媒介。风格？——“新魅力主义”。什么？你没听过这种流派？没关系，知不知道都一样，就是叫“新魅力主义”。我把胡子捋成两个等腰三角形造型，又在头发上抹了一层保护发蜡；为了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已经梳妆完毕，我在左臀的位置签下了大名——就像那些可爱的椰菜娃娃儿童玩具一样：这是文艺复兴的大师作品上一笔微妙的波普笔触。

我要去参加的活动？——艺术家Paula Blunst最新的展览《故事》（Stories）。Paula Blunst是纽约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宠儿；尽管她才14岁，但业内人士已经预计这场活动将会成为入手她早期作品的罕见机会。我的Facebook上显示有314个共同好友“可能”会去开幕活动，所以我当然要参加了。

找到活动地点总是最容易的部分，你只要顺着聚在“alfresco”（艺术家们用来表示“室外”的说法）抽烟的烟民们所吐出的烟雾痕迹就能找到了。“进去吗？Michael？”正当我在拥挤的人群中向门口缓慢移动时，一位朋友认出了我并喊道。我咳了一声表示确认，边挤过艺术爱好者同僚们，边提防着我穿的设计师服装不被香烟点着。“我随后就到，Michael！”那哥们儿又点起一支烟，并从他右边一个不知名的肩膀上抖着烟灰喊道。印象中，那天晚上我再也没见过他；可能他还在原地吧。我继续往前走。

Mamoulien画廊的空间非常宽敞，充满了让人看上去自动美颜的光线。大厅前站着其他媒体成员，他们故意忽视了我盛大的入场。“哦，就当没看到我好了”我心想，“没错，我看到你了，《驭手艺术日报》（Equestrian Art Daily）的Holbury女士，进场时像是自己骑在高头大马上；你以为你很重要，气场强得连马鞍都不用是不是？不过你的McQueen头盔还不错啦。还有你， 那边《Art à la Carte》的资深编辑Saul Aberman，能在这也看到你可真是我的‘荣幸’啊；一如既往地光彩照人，从头到脚穿的一身白，让自己看上去像是’负空间‘里的’留白‘。看我怎么给你点‘负空间’吧！“

唯一注意到我存在的就只有Virginia Cake了。没错，就是“那个” Virginia Cake，那个成功得惊人的艺术-视频-博主-Virginia-Cake。 她戴着长到过膝的假发；但凡反应迟钝些的人都可能被她的假发分散了注意力，而忽略掉她那简洁的Chloé裙装和灰色Jacquemus小手提包。但我毕竟是个时尚的忠实爱好者，所以自然注意到了这些。她在我挤进人群时抓拍了一张我的照片，这群饿狼般争宠的人仿佛高喊着：“别忘了圈我啊，亲！”

我们来看看那天晚上到底都来了些什么样的人？我猜这是场重要人物的社交活动吧。艺术家和画廊主们觥筹交错；画廊主们又和他们已经代理的艺术家哈拉；上流艺术藏家们和高级的艺术交易商们社交；而我想大概每个人都和高级毒品贩们聊过了。策展人和被策展的人交流。艺术？就是那挂在墙上的巨大画布。

Greta Lillock从主空间中央向我挥手，她的金色环形耳环也随之摇摆。Greta和我其实认识很久了。你敢相信吗？我们是在上个月的艺博会上认识的。Greta碰巧还是最有魅力的当代艺术缪斯之一，有些人称她为“超级缪斯”，尽管这一叫法从来没真的被圈内人广泛使用。“Michael，我来给你介绍几个朋友。”Greta边在我耳边低语，边紧紧地拥抱我，把我的衣服都弄皱了。我假装并不在意。

远古的希腊神话里说，缪斯们都是成群行动的。这一点至今似乎并没有改变。今天，她们站成一列半圆的队形为镜头做好了准备，而Greta则是她们中最耀眼的那个。她穿着一件法式长棍面包色的薄纱礼服，礼服的轮廓又长又纤细，也跟法棍面包一样。上部的剪裁非常简约，看上去就像一件T恤，却非常迷人。这件没有装饰物的纯色裙装让Greta看上去像一件抽象表现主义的作品。以她身后混乱的场面为背景，Greta长裙的垂坠轮廓挥洒下了最后一笔任意的线条。你注意到了吗？这是一位知道如何为艺术展开幕着装打扮的缪斯。

然后还有Kory Jackson，纽约当下正走红的缪斯。你肯定在杂志里见过那张她从天空坠落的照片。今晚她穿了一件fettuccini式细吊带鸡尾酒裙，你知道的，就是那种比spaghetti式吊带稍粗但是又比rigatoni式要细的吊带。我觉得应该是件Prada, 但也有可能是我在一概而论。

“这是Billie。”Greta指着她右边的一位介绍道。Billie穿着一双红色的超高筒靴，高到他不得不把它们系在前额上。为了显得低调，他穿了一件绿松石色的比基尼。Billie从他草莓形状的暖手袋里抽出热乎乎的手来跟我握手，我差点就爱上他了。“你都启发了哪些艺术？” Billie捍卫地盘似地问道。我看了看周围，心想：“哦，这样让我陷于窘境，你肯定已经在手机上整整齐齐地理好了你所启发的‘众多’艺术专辑的照片。我倒是希望有时间整理手机里的照片呢，可我几乎连好好打理皮肤的时间都没有，尽管你可能还没注意到，我还得说声‘谢谢’吧。我肯定也没时间到处去问别人他们都启发了什么艺术灵感。”于是我坚定地回答道：“什～么～也～没有。”而这一回答居然获得了非常“正面”的回应，因为他们都是极简主义复兴的超级粉丝。我继续移步向前。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认为秀拉更厉害，还是梵高才是印象派的鼻祖，也是最棒的！一幅秀拉有什么好？！”这是真正的传奇人物——艺术评论家Arthur Malbrooke的声音。今年70岁的他穿着一件宽松的西装，戴着一顶棱角分明的毡帽，帽檐上还插了一支红色的康乃馨。他正在跟他的评论家同行和竞争对手，同时也是他女婿的Mark Heron争论梵高和秀拉到底谁更胜一筹。Mark穿着一条蓝色的Margiela牛仔裤，一件做旧褪色的灰色马球衫，戴着一副厚重的玳瑁色眼镜。每次他激动地喘气时都会在镜片上形成一层雾气。Mark反击道：“不要再这么不由分说地偶像崇拜了！解构它！Artie！秀拉是点彩画法的大师。就这样。”他俩都看向我，我也看着他们。“点，点彩的‘点’”我心想。“你对这话题有什么高见吗？” Arthur半吼地朝我的方向问道。其实我真的考虑过分享我的观点；我倒是真有个观点，但老实说，我看不到这样讨论的“点”在哪里。如果真要我说的话，我倒我更喜欢“条”形。我接着往前走。

8点整（这么精确的时间是因为我刚刚给爱人发了条短信：“如果我不去after-party的话，大概12点会到你那，四小时后见！”）我不经意地撞见了派对中的it女孩们。她们最近刚上了《17岁半》（Seventeen-and-a-half Magazine）杂志的封面，并被称为“it女孩”。我同意，她们是挺“it”的。Carlton姐妹们，准确地说是三姐妹，或者用我们艺术圈的人对她们的称呼——“三联画”。她们记得我演奏过一首关于偏执狂批判法的轻快曲子。很自然地，我们聊到了时尚的话题。“我本来是要穿Versace的，” Adrijana Carlton告诉我说，“但是Minerva穿了，所以我只好穿了别的。” Minerva从她的手机上移开视线抬头看了一眼，整理了一下她的Versace裙边，给了我一个暗示胜利的任性微笑。

这一天（因为我们到底在说的是哪“一”天很重要），她们都染着粉色的头发。Giada，三姐妹中的最后一个，头发剪得最短，露出在同一只耳朵上戴着三个闪闪发光的Repossi耳环，和另一只耳朵上的12K金耳钉。我觉得如果停电的话，只需要Giada和一个闪光灯就可以挽救全场了。

在西边的角落（吧台的后面）是一群艺术Gay。我能这么远地就分辨出来是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头发都梳理过，而且他们和人保持眼神接触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久。再加上，我的前男友Gustave也在那，还有我的另一位前任Lin、我的短期前男友Pietro，和一位我一时想不起来名字的男士。每个人都如你所假设地那样精心打扮过，穿着从“伊夫·克莱因蓝”到“安尼施卡普粉”，和间或的“布鲁托红”之类的各种颜色。我可能还看到了有人穿着像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的泼画图案一样的刑具装。艺术Gay们关于参加艺术活动的服饰宝典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穿什么都行！

一个神秘的握手信号，让我进入了“闲人没入”的时尚圈内部。正当我环顾四周的时候，结实的壮汉们已经把入口围了起来。我看到了我以前的理发师Marc，他穿得非常精致：一条裁剪过的Levi’s牛仔短裤，短到我都能看到他鼓鼓囊囊的裤袋里晃荡的钥匙。他搭配了一件黑色的Dior T恤，和一顶跟《芬兰汤姆》（Tom of Finland）漫画里的警察戴的一模一样的帽子，那帽子搭在他脑袋上就好像个巧克力块。我觉得这打扮非常讲究。“你觉得艺术作品怎么样？”我问道。“都在墙上挂着呢。”他告诉我说。我反问道：“不，我是问你有什么看法？”我这才发现，他根本还没看作品呢。但Marc已经在喝着他的第四杯饮料了。他还告诉我，除了朗姆酒和洛可可坚果水调配的饮料之外，还有一种叫做“维米尔的威末马蒂尼”（Vermeer’s Vermouth Martini）的饮料可供选择。谢过他之后，我走开了。

“嗨，我叫Brenda Maloney。”有人在我耳边激动地自我介绍道。我已经料到她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了，因为这里没人会“自我”介绍。她傻笑着说：“我不常来这样的场合。”我已经开始喜欢她了。“我算是亲友团的，是Blintzes的朋友。”她纠结着如何准确发音，“是Blunsts。”我微笑着佩服她的实诚，而且她已经消息灵通地喝上“维米尔的威末酒”了。在我看来，她的穿着是那些不熟悉艺术展览开幕式着装规则人士的经典案例：一件非常匀称的白衬衫和一件舒适的牛仔背心，搭配一条宽腿牛仔裤：全都熨烫地整整齐齐；但有可能是Vetements的！她继续说道：“哦，当然，我热爱艺术，但很多作品的含义我并不都能看懂。但是，我看了一下，如果我‘必须’要挑一件的话，我是说，如果我有地方能放它的话，我大概会买那一件。”她指着一件巨幅的女人肖像画说道，“那一副，吃香蕉的女人的那副。”我琢磨着她到底知不知道那并不是香蕉。“哦，还有，我超喜欢水彩画的！水彩画我还是能看懂的。”她补充道。可我并没有注意到展览里有什么水彩画。“是的，是的，我肯定那是一副水彩。哦……对了，可能你还没看到呢……你应该不会看到了……” Brenda继续傻笑着，“那幅画在女洗手间里挂着呢。”谢过她，我走开了。

接着是49岁的Jenny King。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作为数百万美元手表生意财产继承人的她，因为 是“给策展人策展的策展人”而赢得众人尊重。她的敌人们称她为“做表的Jenny”。她总是在加班，并“超级”策划了世界上最具声望的一些收藏。据说，她认识所有的现代艺术大师。当她和毕加索 (Pablo Picasso) 会面时，毕加索说，“请叫我Pablo P。”而且我相信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曾对她说：“不好意思，女士，你踩到我的鞋了。”她的策展太具影响力了，以至于好几位纽约的艺术家在看过她的展览后都决定完全放弃艺术，而转行专心去做特质肥皂了。因此有人说，是多亏她才有了Etsy在线购物网站。

Jenny穿着一条粗质的棕色短裙和一件棉质无袖上衣。我们姑且说那是Loewe的吧。有可能是Loewe的。她的头发高高地盘在头顶，用一支低调的米色铅笔固定住，为了安全起见，铅笔并没有削尖。她的鞋让脚看上去就像踩在水坑里，仿佛她是从这致力于艺术的空间中生长出来的一样。她的右臂上斜挎着一件Burberry风衣，而她的左手则拎着一只看上去很欢快的柳条手提袋，上面装饰着我不认识但假装认识的艺术家们的名字。我向她叩拜致意。“起身吧，我的臣民。”她深沉的嗓音是如此庄严，我不禁为她递上了一片口香糖来表达我的敬意。她接受了，我们一起开始咀嚼。

她带着我们在画廊里走了一圈，一路上好几位知名的艺术家都加入了队伍：Thomas Jetti （穿了一件青柠色的罩衫和一顶柠檬色的棒球帽），Camille Parvenu（穿着一条印了公鸡图案的鸡尾酒裙），Nina Takahashi（披着一块挂毯），Lusan Bonprix（穿着一件用3D打印的芦荟叶做的衣服），Rita Reverón（穿着一件丝质衣服和一双拖鞋），Jamal Smith（穿着一件轻质无袖背心和超大码的袜子），最后还有Sven Karlsson（穿着Gap）。

“Paula的作品很阴暗，你们不觉得吗？” Jenny指出。几位打扮精致的观众刚好挡住了作品，我猜他们穿的可能是Balenciaga, 或Givenchy？欧式的高领衫真的很难分辨差别。我回答说：“阴暗？哦对，没错，我很同意。”作为明星策展人的Jenny继续说道：“但是，”她犹豫了一下，“这里面还是有一丝积极正面的东西的，你不觉得吗？”这次我又被几个打扮地很帅气的观众给挡住了视线。那是一件裙裤吗？我爱裙裤。“积极正面？哦对，没错，我觉得她的作品挺积极的。”Jenny带着我们继续往前走。“然而，”她把眼睛闭上了一会，也许是为了暂时忘记转而再突然回忆起她面前的作品，“它真的是可以关于‘任何事’的。”她说的没错。我们眼前看到的作品是一幅巨大的emoji表情符号画，画面中的表情被一次又一次地覆盖并重新绘制，每次都是一个新的表情。“哦对，没错，”我回答说，“我完全认同。”

之后，在开幕式结束前的半小时，你根本无法相信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女孩和她的男朋友（穿着Raf Simons 和艺术家Ruby Sterling 2014年秋冬系列的合作款衬衫，简直是无可挑剔的着装）。哦，你简直没法相信她做了什么。我本来不想说的，但要是我不告诉你的话，你也会从别人那听到。在一幅无辜的画着彩虹的画前面，她居然说，“这连我也能画。”，胆子可真够大的。

你知道我看待艺术的态度，你也知道我在艺术开幕式上的思绪。刚刚的那一幕简直太糟糕了，弄的我居然差一点平地摔跤。好在我并没有真的跌倒，否则别人还以为我在表演行为艺术呢；不过大家热烈的掌声估计会让我在此时此刻好受些。 好在一位穿着Comme des Garçons Homme，打扮得体的绅士借我倚靠了一下。说是靠了一下，其实我基本上就瘫倒在了他身上。在还没来的及反应之前，人群就开始聚拢了过来。没错，场面就是那么失控。好在我是那种很谦卑的人，得到越多注意力我就越“来劲”，所以在喝了一杯龙舌兰酒和吃了一块涂了橄榄油的crostini点心之后，我就又能自己站稳了。当然，那个没礼貌的始作俑者早就没了人影，估计是跟她那看上去有些小聪明的男朋友去看外国电影了吧；估计在我开始喝第二杯酒之前，她已经在跟男友抱怨为什么要读字幕了吧。

这一事件倒是让我一不小心成了名人。盖过了Greta、Marc、 Arthur、Jenny、Brenda、the Carlton Triptych、Mary、Sven、Camille等所有人的风头，甚至连Paula Blunst小姐本人都让我躺在她的腿上，好像我们是《圣母怜子》（Pietà）的雕塑似得。我脸红了，但却对自己的“英雄主义”不置可否。

第二天的《Art à la Carte》杂志封面读起来会是这样的：“Michael the III的盛大开幕：值得纪念的夜晚，如果他能忘却的话……穿着Off-White、Saint Laurent 和 Lanvin的艺术家和兼职媒体人士Michael the III，昨晚在听到著名艺术家Paula Blunst的作品被诋毁时，吃了四块涂了橄榄油的crostini和三块抹了橄榄酱的点心；喝光了所有剩余的酒精饮料；英勇地拯救了艺术。尽管有人把骚动误认为是一件解构主义的作品，但事实上，Michael the III本人对此是这样回复的：“致那些相信艺术的人：不要停下！如果你可以行动的话，就去行动吧！今晚就出门去欣赏艺术！给你的女议员写邮件！买一个画架！租一幅蒙德里安！挑战自己去理解你所不理解的，打开你的思维！而且不要忘了，一定要为艺术开幕式精心打扮：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谢谢！”

迈克三世（Michael the III）是写手、演员、代言人、自由职业艺术理论家和兼职自我励志大师。为了保护无辜人士，本文中所有的名字、地点和头衔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