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ck Face 万岁
时过境迁,DIY 初心未变
- 采访: Arthur Bray
- 摄影: Arthur Bray、Simky Cheung

“烂醉如泥的一天才是没有虚度的一天”—— 这行字被写在一幅画的上方。画面中,一只恶魔正坐在吧台椅上,身边是醉醺醺的同伴。我们身处冷气充足的 Lucie Chang Fine Arts 画廊,Neck Face 此刻正在努力对抗着时差带来的倦意。“如果我在大笑,说明我状态很好,并且会继续作画。”Neck Face 边喝利宾纳苏打边说道。这位 34 岁的艺术家也是好莱坞臭名昭著的滑板爱好者聚集地 Black Bar 的老板;他最近在戒酒 —— 至少是在他在香港举办的“杀了他们,或者被杀”(KILL OR BE KILLED)画展期间。


你很难否认 Neck Face 带着粗俗气息的才华。他的作品风格覆盖了从布鲁克林到涉谷的屋顶,并登上了洛杉矶当代美术馆干净的白墙。他的标志性风格已经自成一派,同时吸引了一批模仿他“完美无暇地丑陋”创作态度的追随者。他说话时眼睛放光,嘴角扬起一丝调皮捣蛋却又带着暖意的坏笑。这位艺术家的作品中刻画了那些雄性激素旺盛、像雷·哈利豪森(Ray Harryhausen)的怪奇秀般醉熏熏的恶魔形象 —— 而他本人则像他的插画创作一样善于表达,频出的金句可以直接用作幽默的配注语录。
在加利福尼亚斯托克顿(Stockton)小城长大的 Neck Face,2002 年时为了前往艺术院校求学而搬到纽约,不过,之后很快就辍学了。纽约是他的游乐场;他到处疯跑,去遍了他在《Thrasher》杂志的 DVD 上看到过的每一处滑板场地 —— 白天玩滑板,夜晚作画。“我那时候就只是到处跑,在墙上写写画画,并不知道人们会怎么想,因为我谁也不认识。”他强迫症的个性注定了他笔下的恶魔们开始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出现 —— 它们眼睛通红、手臂张开、伸着舌头。这也让他进入了纽约下城的酒吧圈。Max Fish 酒吧是他的第二个家,你总能在抓娃娃机旁边找到他。“我以前一年会在娃娃机上花掉 1500 美元;我会用光我身上所有的钱,然后去马路对面的自动取款机取出更多钱,只是为了能抓到更多的玩具。之后我会在附近的街上溜达,一美元一个地再把这些玩具卖掉,这样我就又有钱去继续抓娃娃了,”他补充道:“我能把整个机器里的娃娃都抓光十次;到最后,其实变成了一场我和那个负责往机器里填毛绒动物玩具的家伙之间的竞赛。但我从没把那些粗制滥造的毛绒动物带回家过。”

Neck Face 把 Max Fish 酒吧称作他的“办公室”,在这里他结交了很多挚友和合作者。“只要你在那待得足够久,就肯定会有事发生。”2003 年,事情就这么发生了:经过几个在 Supreme 工作的朋友的介绍,他得到了一个与这个备受追捧的街头服饰品牌合作的机会。Neck Face x Supreme联名的“ILL NAIL JOB” T 恤上市零售价是 28 美元一件,如今它的转售价值已经飙升到了 300 美元。这次合作之后,Neck Face 又为 Mark Gonzales 的 Krooked 滑板品牌、Vans,以及Thrasher 的滑板都设计了板面图案。
每次被别人称为“设计师”,Neck Face 都会感到不舒服,他会非常仔细地挑选客户。“要学着丰富自己的工作内容,同时又不能让自己精力太分散以至于什么都做不好。”他解释说。他也去找好朋友兼小众独立杂志合作者 Weirdo Dave 做参谋。“我会有想跟某某人合作的想法,但我会跟我哥们儿商量。”如今,Neck Face 是 Baker Skateboards 的非正式艺术总监。他与 Baker 的创始人 Andrew Reynolds 之间的合约非常随意:没有截止日期或是具体的工作量,滑板图案设计的涂鸦可以通过在酒吧请客来支付,而最后这些涂鸦又可能会发展成一整个系列。“这样比较没有压力,但我还想创造炫酷的体验,而不仅仅是卡通。”他一年一度策划布置的万圣节鬼屋就是这样一种体验。他不断地打破“可以被接受的”的界限,甚至把自己的头发剪下来粘在假人头上。“卖东西总是好事,但是能带回家的体验要比那些你能买到的东西更有价值,”他说,“那些体验会印刻在你的脑海里。”


2018 年,DIY 文化以异军突起的方式全面爆发了:随着肯豆(Kendall Jenner)和凯莉·珍娜(Kylie Jenner)为了超级自恋的自拍照而把古着乐队文化衫撕烂、Virgil Abloh 从创立的首个品牌 Pyrex 到立足巴黎时装界的职业生涯,也将街头时尚带到了时尚秀场。社交媒体的诞生意味着生活方式已经变成了作品集。除了今天社交网络上那些形骸放浪的所谓“意见领袖”的网红之外,还另有一群 DIY 者们正在用 Instagram 把想法变成现实。如今的 DIY 文化可能有着不同的呈现方式,但它的核心价值并未改变。“这年头,DIY 已经比较少限于反主流文化了,而更多的是在于坚持一种想法,”Neck Face 说道,“这种变化其实开放了一个像游乐场的平台,让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设计师或艺术家,但同时这也意味着这个平台系统会进行自我过滤。”在一个 Zumiez 贩卖印有火焰表情符号的滑板袜的时代,艺术家的声誉取决于他创作的持久性。

站在艺术、滑板和时尚的交叉路口,Neck Face 艺术创作的原动力将他与那些什么都做的全能创意人士区分了开来。与其他人不同的是,金钱上的成功和任何社交礼节对他来说都是肤浅的,这样的态度赋予了他自由创作的自主权。“我在纽约一直过着穷日子。从一开始我就向自己发誓,不管做这事有没有金钱收入,我都会永远做下去。”Neck Face 坚定地说。回到加州后的这十年来,Neck Face 都住在洛杉矶,过着轻松自在的生活。他坚决地进行着创作,并对自己的艺术理想毫不动摇。“谁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呢。”Neck Face 停下来喝完他的利宾纳苏打。他环顾着四周自己创造的恶魔形象 —— 每一幅已经装裱好,随时准备可以卖给他的忠实粉丝们。“但就目前来说,是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对抗。杀了他们,或是被杀。”
Arthur Bray 擅长写作有关时尚和音乐的故事。他是 HYPEBEAST 网站的前任执行总编,现在是《Crepe City》杂志的特约编辑。他的作品亦见著于《032c》、《FACT Mag》和《Highsnobiety》杂志。
- 采访: Arthur Bray
- 摄影: Arthur Bray、Simky Cheu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