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创意总监 Veronica Ditting 探讨形式碰撞的艺术

《The Gentlewoman》第 19 期发行后,这本杂志的先锋设计师终于得空接受专访

  • 采访: Rosie Prata
  • 摄影: Ollie Adegboye

本文为“致敬创意总监周”系列文章之一。

作为著名艺术与文化杂志《The Gentlewoman》的艺术总监,Veronica Ditting 提升了传媒业中成功女性杂志的设计标准 。Veronica 作为一名创意总监,以严谨的编辑式设计与《Fantastic Man》、Hermès、COS、萨默塞特府(Somerset House)、白立方画廊(White Cube)、阿姆斯特丹市立美术馆(Stedelijk Museum Amsterdam)等诸多品牌和组织开展了智性优雅且细节丰富的项目,并创作了一系列大受赞赏与模仿的经典设计作品。

然而,有一类设计你是不会看到她做的。“我非常不喜欢那种摆在茶几上装饰用的大开本精装画册,”Veronica 说道,“我觉得你一定要把一件东西做得像它本身,而不是硬把它变成另一种形状和形式。”

Veronica 对于印刷品充满了热情,只要不是那种大到不协调,仅仅用来装饰的印刷品。值得一提的是,她的作品对语言高度敏感。现居伦敦的她出生于阿根廷,在德国长大,并在荷兰接受设计教育,会说流利的英语、西班牙语、德语和荷兰语。

刚刚上市的《The Gentlewoman》第 19 期的双封面由 Inez & Vinoodh 掌镜,辛蒂·雪曼(Cindy Sherman)出镜 —— 在 Veronica 将这期杂志截稿交付印刷的几天后,我和她在她位于伦敦东北部的同名工作室见了面。这里也是她与她精干的四人团队每天工作的地方。

Rosie Prata

Veronica Ditting

是什么激法了你最初对设计的兴趣?

我想一切都是从语言开始的。我妈妈是一名翻译,我在双语的环境中长大,所以我一直对语言有着兴趣。而且我在高中时遇到了一名非常棒的艺术史老师,从他身上我学到了深入研究的态度和对细节的执迷。我一开始在德国上的学,但后来转学到阿姆斯特丹的里特维德艺术学院(Gerrit Rietveld Academy),我才意识到平面设计可以是什么样的。关键点在于你在一个项目中给自己的定位。

能谈谈你在里特维德艺术学院的毕业作品吗?

好的,我当时做了一个有关翻译和误读的项目。那是一个形式相对松散的试验性出版物,并由海报和册子构成。其中一张海报是有关配音演员的。在德国,他们会为所有的电影配音。所以在长大的过程中,人们并不了解某位知名人物本人的声音,但却非常熟悉给他配音的德国声优的声音。但这些人都挺默默无闻的,所以我给这些配音演员设计了画像,并按字母顺序分类。另外还有一件作品是关于电影标题的翻译的,以及这些翻译会如何影响到你对一部电影或日常生活情境的认知。我记得刚搬去荷兰的时候,有人问我看过《Jaws》(《大白鲨》,直译为“鱼颚骨”)吗,我说我没看过,但其实是因为我不知道这部电影的英文名字。

《Jaws》的德文电影标题是什么?

Der Weisse Hai —— 就只是“白鲨鱼”的意思。我做的另外一件毕业作品更多地与复制品有关,但是是跟翻译相结合的复制。我们用了一张 Richard Billingham 的摄影作品,让一个人描述这张照片里的画面细节,然后再让一位摄影师根据描述重新拍摄这张照片。接着,我们又让另一个人来描述这张复制的照片,再请作家、理论家、设计师和摄影师来继续这样的操作。最后,我们拥有了八个进阶版本的描述和图像,你可以看到某些特定的细节是如何被转译,而某些细节又如何被淡化的。这可能都要归结于我搬到不同国家的经历。当我从阿根廷搬到德国时,我一点德语都不会说。然后作为一名外国人搬到荷兰时,又经历了同样的情况。

你最近为 1 月 25 日在萨默塞特府开幕的《Hanna Moon 与 Joyce Ng:英语作为第二语言》(Hanna Moon & Joyce Ng: English as a Second Language)进行了展览设计。这次合作的机缘是怎么开始的?

Hanna 给《The Gentlewoman》第 18 期拍摄了一组故事,我非常喜欢和她一起共事。然后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她问我想不想给这个展览做平面设计 。我尝试让作品脱离于墙面,并赋予它一种物体质感。另外,出于我做编辑设计的背景,我们还做了一些小的作品介绍标签。

那些介绍标签的设计真的让我很震撼。我从没见过有人花那么多心思来设计这些作品说解。通常它就只是用塑胶贴纸随便贴在墙上而已,但你的设计做得非常精致用心,而且和展览的主题特别呼应,带出了这两位在亚洲出生、现居伦敦的摄影师“迷失在翻译中”的感觉如何影响了她们的艺术实践。

我就是没法不把事情做到位。我是一个很愿意合作的人,但我不是那种在照片旁边随便贴一下标签就完事儿了的设计师。我非常在意制作细节。我得知 Hanna 摄影作品里的模特所身着的服装都来自于不同的英国设计师,像是一个过去二十年的迷你英国设计史。我认为这是一个值得强调的元素,所以我就建议说做一块作品信息的说明板,还有另一块更像杂志里会出现的那种时尚单品备注板。我很喜欢探索编辑模板对设计的影响。我们为这些作品说明板选用了两套不同的字体。一种是用在米白色覆粉金属板上的加宽衬线字体,另一种则是用在浅灰色背景上的简单粗体无衬线字体。在较大的说明板上,这两套字体则放在一起交错使用。我在寻找一种形式上的碰撞,而且这样设计也刚好呼应了展览中有两位说不同语言的摄影师的情况。

这种简化利落的美学正是你的特色。但我猜要做到这种干净的视觉效果,会需要先经过很多杂乱实验和辛苦工作。你会如何形容自己的设计作品?

我其实很不喜欢大家说我的作品是“极简的”。我总是强调我的作品其实是经过编辑的。我在版面上追求一种图形上的自信、存在感与真实性。我觉得你一定要把一件东西做得像它本身,而不是硬把它变成另一种形状和形式,这也是为什么我通常很不喜欢装饰用的精装画册 。

你认为你有属于自己的标志性设计元素吗?

天哪,嗯,很可能有吧。我会说是字体排版上的质感和明确性。

如果你要为你的设计语言出一本词典的话,这本词典里会有哪些元素?

我想到的第一点,大概是某种编辑性的层次感吧,比如参考条目或是脚注一类的。尽管它们很简单,但我很喜欢在这上面做文章,因为你可以用那么多种不同的方式和形式来呈现它们。

每期的《The Gentlewoman》当中,你都会进行一些细小的设计演化调整吗?

肯定的,没错。但不用说,每期的设计时间又总是有限。

如果你没有任何时间限制,并且可以选择任何人作为你梦想中的《The Gentlewoman》封面人物的话——不管她们是否还在世,你会选择谁?

我的天呐,太多了!我可得在列举名字的时候小心一点,因为我们真的有可能邀请她们上第 20 期的封面。比如说第 18 期的封面人物阿涅斯·瓦尔达(Agnès Varda),她是从最开始我就梦寐以求想邀请的人。我们最新一期的封面人物,也已经在我们的梦想清单上很久了。

如果是某位已经不在世的人物呢?

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会是一个特别棒的选择。

真的很棒!你跟艺术家、时尚品牌、建筑工作室和企业客户都合作过,杂志就更是不在话下了,你觉得在哪个领域你最能自由发挥和创作?

这真的要看情况。我刚开始在荷兰起步的那会儿,都是在跟艺术家和建筑师们共事。我跟合作者能进行互动对话,这种直接的关系正是我喜欢的工作模式核心。多年来,我都避免使用“客户”这个词。至少在荷兰时,我都从来不用这个词,我只会说 “合作者”。但现在在伦敦情况不太一样。和大品牌合作的时候,这种关系要复杂得多,有时候甚至会涉及企业政治,也需要在更多的意见之间周旋。因此,我始终还保持着那些能进行直接交流的合作关系。十年前,我更关注设计本身,而现在我会更关注设计与创意指导的结合。我跟摄影师、设计师、造型师、舞台设计师和选角导演都有合作,但设计对我来说仍然是非常重要的。我并不想放弃亲自参与设计,这也是为什么我依然在保持二者间的平衡。

现在你在管理着自己的工作室,也可以作为新人设计师的导师。对于如何为成功的职业生涯做好准备,你有什么建议吗?

一定要把精力都放在作品上。我总是对他们说,你要有着什么都亲自动手的心态,不要等着别给你发来完美的图像,而是要自己去塑造它。作为平面设计师或是创意总监,这是你的任务:对所有的元素负责,去思考如何推进它,让它以最真诚的方式展现。你不能等着别人来帮你处理问题,要自己去想办法解决。

Rosie Prata 是一名生活在伦敦的作家,也是《Monocle》的编辑。

  • 采访: Rosie Prata
  • 摄影: Ollie Adegboye
  • 图片鸣谢: Studio Veronica Ditting
  • 妆发: Kamila Forini
  • 翻译: 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