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体验:
Glossier 纽约旗舰店
安慰剂效应彩妆、情感型商业、“女性专属”设计
- 文字: Olivia Whittick

漫步纽约街头,你会发现那些大张旗鼓进行网络营销的电商品牌突然间都纷纷开起了实体店。你经常看到的“如 Instagram 上所见”已被倒置:网络链接被具像化成了真砖实瓦的旗舰店,品牌围绕网站主页的风格施展设计实体空间的能力。既然内在美才是真的美,那么一个因眉胶而出名、从博客转型而来的美妆品牌会如何进行室内设计呢?


"品牌所承诺的完美肤色被用到了大楼的墙面上。"
Glossier 是一个专为女性打造的品牌 —— 正如那些从社交媒体上找来为品牌代言的美丽女性网红一样,专为类似 Paloma Elsesser 和 Coco Baudelle 的“真性情”女孩们而设计。在为其位于拉法耶特街水嫩粉红的新空间所拍摄的视频导览中(品牌所承诺的完美肤色被用到了大楼的墙面上),Glossier 请来了网络红人 Paloma 进行导览:穿着一件丝滑的浴袍,她就像在自己家中一样,而观众则好像在跟着她进行一场睡衣派对。
在现实生活中,没有 Paloma 导览的我走进了这家全新的旗舰店。门把手被换成了一种粉色的粗壮物体,形状好似阴茎,又像是冰柱,看上去似乎也充满润泽感,尽管其实摸上去并非如此 —— 这让我想起了那些把自我呵护(自慰)与某种模糊的精神信仰结合在一起的七脉轮水晶假阳具。店内有一座碎鹅卵石质感的巨大肾红色楼梯。这里的粉色和红色让我想到动画片《神奇校车》(The Magic School Bus)其中一集的画面:Frizzle 小姐带着全班进入人体内部的场景。沿着楼梯向上走时,我抬头看到了一个散发着某种 “隧道尽头之光”般柔和光晕的圆形天窗。这可能就是人在溺水时试图游向水面时会看到的景象。
楼梯的尽头摆着一些像是用熟石膏做成的很小的灰粉色椅子,让人不忍心真的坐在上面;椅子中间有一张雕像底座般的桌子,桌面的质感造型就像是蛋糕上的糖霜(据一位穿着连体裤的店员姑娘说,这张桌子是用用完的保湿霜瓶盖做成的)。一个 Byredo 牌的蜡烛摆在桌上,让整个空间充满了花香。蜡烛的旁边摆着精心插制的花朵,看上去像是假花,但实际走近却会发现是真的。这些花的保鲜工作无疑是非常烧钱的。那些分散在四处、未经雕琢的大理石和花岗岩石板,显然与周围拼命想要显得有机的意图形成了反差。别的不说,这些花我还是很喜欢的:它们那么美,那么昂贵,让我不禁想起了比约克(Bjork)—— 此刻,她所特有的那种女性气质让我想起来就感到欣慰。


"这可能就是人在溺水时试图游向水面时会看到的景象。"
Glossier 最一以贯之的就是对粉色的运用。确切的说,是粉色和一种陈年血迹般的红色:如珍珠般光亮,又将人类想象中(光线柔和)的天堂和地球上(粘滑、排泄、胶粘而潮湿)的人类身体加以结合。店中有些地方选择了少量桃色调的橙色作为点缀,就像那些让人想到比约克的花束中:玫瑰、兰花,还有一些我叫不上来名字的花的颜色。其中一面墙边靠着一把奢华饱满的红色长椅,仿佛在模仿丰满的双唇。这显然是“女性专属”的设计,但看起来却像是对“为女性设计”的幽默讽刺,一种“把女宝宝的育儿室漆成粉色”的成人版做法。
我一直觉得这里的产品不过就是各种包装精致的凡士林。趁着时下“保湿就是一切” 、“水润才是美的真谛”的潮流,作为提倡“素颜妆感”先驱之一的 Glossier,其彩妆产品并不是为了让人注意到你化了妆,而是要让你看起来显得几乎只是用了淡淡的美颜滤镜一般 —— 这就是“安慰剂效应”彩妆。当然,所谓安慰剂效应并不是暗指该产品无法有效地让使用者感觉更好、觉得自己更美、更有掌控感。(Glossier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中选择不公开产品的成分,因为 CEO Emily Weiss 认为只要产品有效果,顾客并不在意产品里的成分 —— 在这种情况下,“内在”却又不重要了。)
Emily Weiss 称这家新旗舰店为“情感型商业”,换句话说,是一种想要重申“与艺术和探索有关的零售体验”的商业模式。这也是店里设置“水润吧”的原因:一条两侧都带有水池和镜子的走廊,目的是为了让顾客感到她们像是在自家的浴室中一样。然而,Glossier 的店里却没有任何真正的卫生间。“你可以去星巴克,沿着这条街往下走。”其中一位“线下导览者”(其实就是导购员)告诉我说。(于是我就去了星巴克,在厕所外面等了十五分钟,因为里面有个女人在用烘手器吹头发。然后又回到了 Glossier 店里。)


"其实我对‘男孩眉毛’根本无感,因为我自己的眉毛本来就已经很‘男人’了。"
除了“水润吧”以外,店里还有一个“男孩眉毛间”—— 在开业初始曾被许多媒体当作激动人心的亮点来报道。在这个房间中,被镜子环绕的超大尺寸品牌特色眉胶模型倚靠在一起,也许可以称得上是“雕塑”了。这个空间是为了营造“摆拍体验”而设计的,让顾客拍摄“可以发到社交媒体上的照片”,而我却有些失望(其实我对“男孩眉毛”根本无感,因为我自己的眉毛本来就已经很“男人”了;况且我很少在社交媒体上发什么内容,所以一个用来发 Instagram 的房间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我想起了 Amanda Hess 为《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写的那篇文章,谈到了那个夏天她因为看到太多为 Instagram 打造的快闪体验店而反思存在感:“设计者通过将这些空间归类于体验,在隐约暗示着此处会发生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呢?多数的人类体验从不需要如此对外宣告自己的存在,它们只是自然而然地发生着:电影讲述故事;美术馆建立艺术作品与观看者之间的桥梁;哪怕是简单的嘉年华过山车,带来的是愉悦的身体快感。”
Glossier 通过“情感型商业”让创意、探索和社群水到渠成,将顾客的情绪转换成利润。“创意”意味着通过上传自拍照来间接向线上朋友圈进行品牌营销;“探索”意味着尝鲜产品并抢先购买;而“社群”则意味着与那些拿着工资来向你表示友好的店员们聊天,或是站在其他爱美的人旁边,亦或是和陌生人聊到你所拥有的产品有多棒,她其实也需要去买。

“这些空间最多能提供的就是对传统快感的模仿;将自然、艺术和对知识的渴求扁平化,变成视觉噱头,并把它们张贴到散落在各处的表面。” Amanda Hess 写道。这家店里到处都是镜子,其中一些上面还写着“你看起来真棒”—— 展现着数以千计等着被发到社交媒体上的内容,仿佛高呼着“女孩老板”(译者注:引自《女孩老板》(Girl Boss),索菲亚·阿莫鲁索著)。
Glossier 的流行让人回想起 2005 年左右的一段特定时光,那会儿杯子蛋糕还是件特别让人感到激动的事,甚至有种为女性赋权的象征。糖屑、蛋糕和少女的幻想,带着长不大的孩子气。以我看来,Glossier 旗舰店就像是一台杯子蛋糕的自动贩卖机,一个可爱、少女风和投机取巧的混合体 —— 甜腻又不失商业效率(它们轻如羽毛的产品在付款后会通过传送带送达到顾客面前。)
Glossier 畅销的牛奶果冻洗面奶拥有一种玫瑰红色如粘稠糖霜般的质地,像是可以涂在脸上而不是放进嘴里的甜品。最近有人告诉我说:“牛奶类”洗面奶比那些洗掉脸上太多自然油脂的胶状或泡沫型洗面奶要更滋润 —— 这种信息是“我还没开口就有人回答”的典型例子。随着严冬的再次降临,我无法反驳一个女孩确实需要更多滋润,也确实需要诸如杯子蛋糕、果冻洗面奶之类的东西,来让自己感觉良好。
我在店里最后转了一圈,质问自己到底在这里做什么。那件被裱在画框里的品牌标志性粉色员工连体服,在灯光下的照射下仿佛一件摇滚名人堂里的遗物。一个美妆品牌能影响我们的穿着吗?在网上,饥渴的顾客们年复一年地询问在哪里能买到 Glossier 的粉色锅炉工连体服。然而让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些衣服是不对外贩售的 —— 它们是只为员工提供的定制染色款。现在,你已经可以在某些电商网站上看到这件衣服的山寨款了;你也可以选择在众多 2019 年春夏系列中,买到一款特别 Glossier 色系的粉色、桃色或红色的设计。


Olivia Whittick 是 SSENSE 的编辑兼文化专题内容的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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