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装待飞,冲上云霄
从 Random Identities、NASA 到 Burberry,关于历代飞行员连身裤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 文字: Maxwell Neely-Cohen

二十世纪中期的蓬蓬婚纱裙,
朋克摇滚皮夹克,
飞行员连身裤,
它们都诞生于一个相同的地方,拥有相同的起源故事 ——
它们都是美国空军的副产品。
婚纱裙设计史上的一大转折点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当时,丝绸成为军方配给品被大量用于制作降落伞。成千上万的飞行员和伞兵们把他们没有用过的降落伞和备用降落伞从战场带回了家。而这些材料最后被做成了婚纱裙。从天而降的破坏力被封存在了代表浪漫与承诺的面料中,除非你知道它的来历,否则这个故事便隐匿于世。
然而,不同于其他那些从空中战役中演化而来的服饰,即便是无处不在的 MA-1 飞行员夹克,也不像飞行员连身裤那样如此尽心尽力地保留了它最原初的面貌。紧致与松垮在它身上产生了某种古怪的协同效应。朝向各个方向的拉链、魔术贴、各种暗袋……对角线式的口袋设计让人联想起某种生物的眉毛。
每次当我和作家 Haley Mlotek 聚在一起时,我们最后总会聊到对时尚产生影响的三大主要因素:战争、体育与劳动 —— 有为工作而设计的服装、为玩乐设计的服装,还有为杀戮而设计的服装。风格款式从这三大诉求的功能中演变而来,却被那些这些功能并无太多诉求的人们重新使用。
在AMC电视台的美剧《奔腾年代》(Halt and Catch Fire)中,辍学的神童程序员 Cameron Howe 有时会身穿飞行员连身裤。这个由 Mackenzie Davis 扮演的角色将连身裤的上半截绑在她的腰间穿着;她内外反穿,袖管不合常规地耷拉着;她把它穿在她那件写着 “IGNORE ALIEN ORDERS(无视外星人指令)” 的 T 恤或是从商店里偷来的滚边T恤外面,再配上从被裁员的员工桌底下顺来的保龄球鞋。她在飞行员连身裤、二战时期女子海军连体服,以及收脚迷彩裤之间轮换着装。在电视剧第一季的宣传照中,她穿着一件系带整齐的飞行员连身裤,仿佛准备好了出征战场一般。她把全部行头都装在一个橄榄绿色的军用行李袋里。我们在第五集里了解到:她的父亲,一位直升机飞行员,牺牲在了越战之中。
在地面上,飞行员连身裤显得格格不入;在秀场T台上也显得不搭调,因为那并非真正的机场跑道。而这正是它们最奇妙之处 —— 这是一种不和谐的服装,不合时宜,但却因被大量生产而颇具辨识度。

“从天而降的破坏力被封存在了代表浪漫与承诺的面料中,除非你知道它的来历,否则这个故事便隐匿于世。”
它们还可以有众多穿法。飞行员连身服就像组合式的挂毯,尽管它们的表面被设计成适于添加装饰品的样子,但即便你什么都不放保留原样也一样好看。它们可以反着穿,多角度拧转着穿,或是这里去掉一个袖子、那里去掉一条裤管地穿。它们可以看上去就只是一条正常的裤子,或是一件很路人的连体服,却也能在稍后变换后展露出其真正的模样。
最佳的时尚版飞行员连身裤正展现了这些特质。设计师 Stefano Pilati 的品牌 Random Identities 的飞行员连身裤在穿戴整齐时是毋庸置疑的飞行员连体服,仿佛做好准备随时应对空中格斗、太空探险和后世界末日。但当你开始拉动拉链、玩转、松垮地穿着它,它就变成了连身裤裤、围巾,或裙子。它们是前卫的裤装、极简长袍、半身裙替代品或是短款斗篷。
早期飞机的驾驶舱是开放式的,因此飞行员们尝试了用皮革、羊皮、羊羔毛、初剪羊毛等各种面料来竭尽所能地保暖。随着飞机爬升地越来越高,飞行员们发现自己如困兽般与不断加剧的寒冷搏斗。他们一层层把自己包裹起来,用上电加热的面料,研发出适配于降落伞和氧气罩的服装。最终,驾驶舱本身变成了封闭、加温,甚至增压式的,然而对某种特定服装的需求并未改变。困坐在小泡泡般狭小机舱里的战斗机飞行员们需要特殊设计的制服,让他们得以以最少的肢体活动就能方便地从衣服口袋中取物。
想象一下坐在逼仄的飞机座位上,比你平时坐飞机时再多绑上三条安全带,而且全部都勒到最紧。接下来,再想象一下你所经历过的最颠簸的气流,现在你几乎是颠倒过来,使劲对抗着重力,你的双脚控制着方向舵,一只手控制着操纵杆,另一只手则需要在几秒钟之内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笔或是一份地图。所以飞行员连体服上才会有这么多口袋,腿上、胸前……也正是因为如此,胸口的口袋才会设计成独特的对角线拉链的样式。

“它们是前卫的裤装、极简长袍、半身裙替代品或是短款斗篷。”
你去上飞行课的时候会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空中准备好笔和纸的重要性。你要记下天气、风向、地面滑行指示、高度、燃油状况、航向、应答机代码、频率,等等。“膝板”指的是一块用来绑在你的膝盖上的写字夹板。飞行员夹克上有那些用来放笔的小口袋设计也别有用意。每一个小拉链、每一处缝线、每一个设计决定,都是为了飞行员的生命安全。
飞行员的连身飞行服、机械工的锅炉工作服、跳伞员的连体服,这些都是有关联的。它们都是从工业战争机器里诞生的牢固耐穿的服饰。是为了阻隔油渍、保护皮肤以及在强大外力的作用下不被撕裂而设计的。自然地,飞行员连身裤既要是连体衣,又得是锅炉工作服。在最糟的情况下,你要能从飞机上顺利跳伞逃生;而当你着陆后飞机出现了故障,你还必须能把它修好。
飞行员连身裤成为时尚,和其他所有为战斗而设计的服装成为时尚的原因是一样的。在任何社会中,为战争设计的军服往往是以最大规模来生产的。这也是为什么每座人口过万的城镇都会留有“海陆军用品库存”。战后,战争中的服饰被带回了家,在虚构的电影或小说中被美化,并最终被那些对它们本身功能不感兴趣的人发现并使用。然而飞行服的最初功用却是难以忽视的。它证明源起的故事是如何的掷地有声;也证明了服装能向我们展示我们这一路已经走了多远,去过了哪些地方,和可能前往的方向。
在二十世纪的六十到八十年代,飞行员连身裤被赛车手、艺术家、非传统性别者、迷幻电音爱好者、朋克、旅行者,和想要飞翔的孩子们发现并穿着。品牌开始把飞行员连身裤作为日常着装,向并不坐在飞机驾驶舱里的男男女女们推广并销售。
飞行员连身裤在真正实战世界里的形态一直在不断进化。出现了用于在高 G 机动战斗任务中防止血液迅速流向头部或脚部的抗荷服,与弹射椅绑带和氧气系统的适配也加以了改进。在它们最为瞩目的时刻,飞行员连身裤成为不仅只是为了飞行、更是为了太空探索而设计的服装。银色和白色的宇航服是直接从增压保温版的飞行员连身裤演变而来的。NASA(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经典的制服就只是把军用飞行员连身裤换成了蓝色而已。

好莱坞热衷于把本该用在地球大气层内穿着的飞行员连体服硬置到太空和赛博空间中去。Sigourney Weaver 在电影《异形》(Alien)里穿过;我几乎在每一部《星际迷航》(Star Trek)里的龙套角色身上都能找到重新染过色的飞行员连体服。它们也被画进了诸如《机动战士高达》和《超时空要塞 Macross》这样的日本动漫中。
我现在拥有的一件飞行员连体服,是一件漂亮的土褐色 K-2B 古着,随时在我的衣橱中待命。我冬天在家的时候为了保暖穿过它; 在一场锐舞派对时做 DJ 的时候穿过它;在死亡谷荒无人烟的小镇上游荡时穿过它;也曾把它套在一件写着 “EMOTIONAL RESCUE(情感救援)”的T恤外面,将袖管围系在腰间。
每次穿上它,我都感觉自己正在步入未来。这是一件来自过去、却把你抛向未来的物品。仿佛穿上它就能展现一个可以漫步其中的废墟世界、对抗外星人入侵、亲身操作一台巨大机甲,或是踏上一次前往另一个星球的旅途。穿上它便会召唤起使命感。
然而,穿着它时间久了,我的思绪便会回到过去。我记得我的祖父曾身着同样款式制服,在空中驰骋;战后,我的祖母会在家中或是旅行时穿着被祖父弃用的飞行员衣物。
今年六月,在经历了分手事件被媒体狂轰滥炸地报道之后,超模 Irina Shayk 在前往洛杉矶国际机场的途中一路躲着狗仔队。她穿着一件小麦色的 Burberry 飞行员连身裤。这款连身裤是品牌对其历史渊源的一次重新梳理:一个多世纪前,Burberry 在一战期间为英国陆军军官发明了战壕大衣。当陆军军人穿着它们深陷泥沼时,第一批战斗机飞行员们正在他们的头顶驰骋翱翔。Irina 的手臂上挂着一件带仿皮兜帽的夹克衫,很像是曾属于双翼机飞行员的那种 —— 她真的是为了飞行而装扮的。
Maxwell Neely-Cohen是一位职业撰稿人,定居纽约,他著有小说《Echo of the Boom》。
- 文字: Maxwell Neely-Cohen
- 翻译: OpenArt Studio
- 日期: 2019-0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