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rry Lorenzo:以一当千
在天使之城,Fear of God 设计师觅得属于自己的海滩和家园
- 采访: Erika Houle
- 摄影: Piotr Niepsuj

职业棒球手运动生涯的巅峰是靠数据来判断的 —— 安打率、得分数、盗垒次数、胜投次数、三振能力,以及救援成功次数。但是,对于奢华街头服饰品牌 Fear of God 及其最近成立的副线品牌 Essentials 的创始人来说,数字毫无意义。这位 43 岁的设计师兼 Nike 的合作伙伴对销售数据、趋势图或者时尚行业商业性的一面都没有兴趣。他打造的服饰备受追捧,而且其中明显淡化了季节的元素:短袖格子花呢衬衫、Moc 运动鞋、帆布工装马甲以及日常连帽衫,颓废风格与洛杉矶罗迪欧大道(Rodeo Drive)的高奢风格在其中相遇。
他行为背后的信条与他(同名)的父亲 —— 美国职业棒球运动员,退役后成了棒球经理 —— 的 2003 年版美国棒球人物卡牌背面的评语一脉相承:“Jerry 散发着一种哲理气质,这使他在团队中成为一名具有影响力并广受尊敬的领导者。”棒球卡面世十年后,Lorenzo 创建了 Fear of God 品牌,他将自己推出的每一个系列都视为宣扬自己信仰的机会,用运动裤打入主流市场,借助时尚凝聚起一群人。他的设计风格十分美国化,而且深受运动服装影响,勒布朗·詹姆斯(LeBron James)、比伯夫妇(The Biebers)以及我们的另一位 SSENSE 封面明星 Big Sean 等名流都是这个品牌的拥趸,Lorenzo 的预想版图显然比打造一个当红品牌更加宏大。
Lorenzo 将自己置身于一个关注度和话题度瞬息万变的行业之中,他的宏伟蓝图就是要塑造未来。(据他的朋友兼街头服饰领军伙伴 John Mayer 称)有人把 Fear of God 与著名导演 Spike Jonze 2013 年的作品《Her》中的奇妙世界相提并论,而 Lorenzo 为侃爷(Kanye)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慈善舞会上精心打造的破洞牛仔裤,则成了侃爷历届舞会以来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套装扮(搭配水晶蓝色的隐形眼镜,与 2016 年的主题交相辉映:“手工 x 机械:科技时代的时尚”)。与侃爷一起打造 Yeezy Season 的首个系列成就了 Lorenzo 的时尚事业,他在此之后又与造型师 Karla Welch 合作,为贾斯汀·比伯(Justin Beiber)的“我的决心”世界巡演打造舞台造型。不过,支撑着他不断进行尝试的是自己的决心。从自学成才的造型师,到如今美国最令人艳羡的新兴品牌背后的主导人物,一路行来,他并没有借助任何投资人的帮助,尽管过程中阻碍重重,Lorenzo 目光长远的愿景却真的在逐步变成现实。Ralph Lauren 在创建自己的品牌以前只是一名领带销售员,之后却通过推出日常基本款男装服饰,稳步有序地成为时尚界最有势力的品牌之一,Jerry Lorenzo 希望自己能像 Ralph Lauren 那样,将眼下风头正劲的品牌打造成真正不朽的经典。
借着 Lorenzo 为即将面世的 Fear of God 第七季做收尾工作之际,这位当红设计师与我们畅谈了自己如何通过自然得到最佳灵感,又如何让为儿子的棒球队当教练,以及继承而来的家族名字对于他的重要意义。
Erika Houle
Jerry Lorenzo
当你决定创建自己的品牌时,曾去往洛杉矶市中心的时尚区自学如何制作衣服。你还记得自己做的第一件衣服吗?
记得。(笑)我做的第一件衣服是一件长 T 恤衫。我花了五个月时间才找到褶皱的位置恰到好处的面料。如今会被认为是阻碍的那些事情,在那时的我看来根本算不上阻碍。我当时就知道自己打算制作的衣服能够填补市场上的空缺。
在你学习期间,有没有什么“大人物”给过你帮助?
老实说,最早帮助我的许多人名声都不怎么好,但我却因此得到了成长。我花了大约三年时间才找到如今的这位产品经理。我最近才聘用了第一位设计总监。在过去推出的六个系列里,我自己设计了每一件衣服与每一双鞋子。我就是想要尽可能缓慢地稳步发展,我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品牌变成热门品牌。我以前也说过,我和 Jay-Z 差不多,做的是长远打算。我试图为品牌制定策略,希望能成为下一个 Ralph Lauren,而不是 Hypebeast 网站上 2019 年的头号品牌。我没有投资人,也没有合作伙伴,每一年,我赚到的每一块钱都会用于品牌自身的发展。
洛杉矶文化对你的工作起到了什么样的帮助呢?
洛杉矶了不起的地方有很多。比如这里的风景、地形、天气和山脉,还有闻起来的味道,大海也如此美丽……洛杉矶是上帝打造的美丽环境 —— 始终鼓舞人心。这座城市为我提供了机遇,让我无需移居海外就能打造奢华级别的服饰。我在这里能够充分参与到家庭生活中去。我会为我儿子的棒球队当教练,还会出席我女儿的舞蹈课与独奏会。
你是不是会经常待在海边?
我最近工作压力很大,有个星期天,我们本来应该去教堂的,我却忽然说:“我们今天去海边吧。”于是我们来到海边。光是看着海水起落,看着孩子们在海边玩耍,我脑海中关于工作的压力就自动找到了出口。我想着:“哦,这个系列我就打算这么办了,然后再以那样的方式进行呈现。”有意思的是,当你远离喧嚣,平静下来,许多答案与解决方式就会自动浮现。


十多年前,你的工作是在夜店组织派对,你曾经说过,打造出人们渴望被“看见”的空间难以让自己感到满足。时尚界其实也在为人们打造相同的专属空间,你现在对此是如何看待的?
我从来都不希望自己成为那种催促大家出门去玩的人,尽管我当时一个星期有五个晚上都会组织派对。我就是希望能确保这些派对是人们愿意来参加的那种。如今,我在打造服饰时采用的也是这种方式。我不希望讨好任何人。
你如何定义 Fear of God 与 Essentials 的关键性区别?
Essentials 刚成立时,比较像是:“现在会有高中生来关注我的 Instagram,虽然他有机会知道我是谁,但很可能没有足够多的钱来买我设计的衣服。”我因此打造出这样一个受众更加广泛的品牌,以较低的价格销售类似的单品,为他这样的顾客提供一些与我们的主打产品线具有相似审美的服饰。我只是想以尽可能低的价格做出最优质的基本款服饰。你可以用我们主打产品线中的单品搭配这些基本款一起穿,也可以和 Loro Piana 之类的各种顶级品牌搭配在一起。
人们现在的生活节奏如此之快,你却试图以更加缓慢的节奏工作,其中的痛点是什么?
我能在研究市场行情时很快看清有哪些缺失的东西。不过,我也在努力打造一个能够自行运作的品牌,让我得以进行创作,并且提供解决方案。过去的一年里,我一直在扮演 CEO 的角色,如今能够回归创作领域让我感到十分激动,我终于能够着手打造第七个系列了。
扮演 CEO 这个角色对你来说是否驾轻就熟呢?
我的父亲以前是个棒球队经理。任职于芝加哥白袜队时,他还曾经被评为 2000 年的年度经理。我有许多直觉上的判断都承袭于他。他从不研究数据,也从来不会看数据表。他都是在凭直觉做事,靠的都是自己从事棒球运动三十多年的经验。我想,我打造服饰品牌的方式也差不多。我从来不读“时装商业评论”网站上的文章,也根本不在乎眼下男装的销量如何。我之所以会推出这样的服饰,是因为我意识到市场上有这样的空白。
你是如何将这种思维方式运用到工作领域中去的呢?
我会听牧师 T. D. Jakes 的布道,还常常听传教士 Myles Munroe 的演讲。已故的 Myles Munroe 对于汽车有着十分重要的见解。一辆车有着数千个零件,但是驱动着汽车前进的是谁?答案既是所有人,也是没有人。你可以争辩说,驱动汽车前进的是司机、是驾驶盘,也可以反驳说是引擎,但要是 3 美元的火花塞没能启动引擎的话,汽车就哪儿也去不了了。我们各自都发挥着必不可少的作用。
早年对你产生影响的人物有篮球运动员 Allen Iverson、摇滚歌手 Kurt Cobain,以及电影《早餐俱乐部》(The Breakfast Club)里的人物 John Bender。他们的共同之处是什么?
他们看起来都是如此轻松自如又自信。我们也希望能变成他们那样,希望能够在踏足世界上的任何一间房间时,都会显得恰如其分。

你是如何在工作与家庭生活之间保持平衡的?
就算我现在回答了这个问题,再过十年,我可能还是没有办法想明白。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观看我儿子的比赛或者我女儿的比赛,以及与我的家人共度时光。
你会不会每天给自己留出一段时间来解压呢?
我尽量每天早起并锻炼。我会聆听福音,在我的家人醒来之前独自度过一段安静的时光。早晨五点到七点的这两个小时对我来说十分神圣。
你父亲的成功经历对你为人父的方式有着怎样的影响?
我记得当他还在芝加哥白袜队当经理的时候,他手下最好的球员之一来了一记短打,打出了一个地滚球,然后慢跑着去往一垒。新闻记者都在场,他们全都围着我的父亲,而我的父亲却只是极其平静地说道:“我担心的不是他没有跑垒成功让对方出局,而是他没有跑垒成功让对方出局的原因。”出现问题的往往并非行为本身 —— 我会试图去搞明白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行为。我会留意办公室里的某些事情,或者是行业内运作着的某些事情。通过观察我的父亲,我学会了以不同的角度来看待问题。我从小看着我的父亲饱览群书 —— 他会读有关甘地(Gandhi)、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以及马尔科姆·X(Malcolm X)的书,但我想不起来他读过任何有关棒球的书。我其实也差不多。我不是一个特别赶时髦的人,我对时尚的热情确实不太一样。
除了时尚行业,你还有其他什么梦寐以求的职业吗?
我有时会有机会为我儿子的棒球队担任教练,那是我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情。说到底,我是个热爱运动的人,而我的许多时尚灵感都是来自于安德烈·阿加西(Andre Agassi)和迈克尔·乔丹(Michael Jordan)。
你会不会给儿子的棒球服搞一些创新?他对时尚是不是也有兴趣呢?
他以前打乐乐棒球时我会这么干,但现在就全都是他自己的主意了。
他会对棒球服进行什么样的改造?
他虽然只有八岁,但特别在意自己在球场上的模样。我的父亲以前会开玩笑说,穿上棒球服以后确实会看起来特别神气,但你穿上之后,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没有什么改善的余地。我的儿子刚好相反。他穿运动服的模样看起来让人眼前一亮,而且他特别注重细节中的各种微妙差异。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好几年以前,为了不让自己的工作和你父亲的名声相混淆,你缩短了自己的名字。现在你已经改换了职业道路,还把这个名字传给了儿子,你有没有想过改回原来的名字?
当时我还在洛杉矶组织派对,一个星期有五个晚上都会醉倒在沙发上。当时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去 Google“Jerry Manuel Junior”了,搜索结果有我的父亲,还有他的儿子 —— 在夜店里光着上身手拿 Grey Goose 的酒瓶。我特别珍惜他的名声,因此希望把我当时做的事情和他的经历区分开来。这个名字就这样跟我俩都扯上了关系,但他显然很喜欢,因为我爷爷的名字也叫这个:Lorenzo。我父亲去世后,我对于自己能够继承 Jerry Lorenzo 这个名字并以此纪念他,其实挺高兴的。但归根结底,我就是 Jerry Lorenzo Manuel。我的儿子是 Jerry Lorenzo Manuel the Third。这就是我们的名字,大大方方,堂堂正正。但愿我这一生都能活得让我的父母感到骄傲,也希望我许多年前担心的那些事情也不会再困扰着我。
你希望自己能在世上留下怎样的足迹?
老实说,我们只能留下那些自己真正付出过的东西。比如说,今年三月遇刺去世的饶舌歌手 Nipsey —— 对于他的离去,我感到特别难过 —— 我认为,他在自己的生活中产生的影响超出了他的想象。我觉得自己的处境也差不多,而现实就是,这其实由不得我。我记得饶舌歌手 Meek Mill 曾经说过:“身负对神的敬畏,我除了信仰一无所有。”我当时听完觉得:“是的,就是这么回事。”
Erika Houle 是 SSENSE 的编辑,常驻蒙特利尔。
- 采访: Erika Houle
- 摄影: Piotr Niepsuj
- 翻译: January Yang
- 日期: 2019-1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