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调研：Kenzo

我的立场非常坚决：只会购买少数几个我觉得能代表自己审美的高级品牌。不光要能代表我的审美，还得要体现我的价值观！我的原则！给我一个品牌的名字，我就能让你见识到一种现代宗教信仰！给我一个 logo，我看到的是神圣的图像志！我死后，请把我葬在 Nike 店里。

这就让我不得不提到上个月，那个让我的坚实原则遭遇动摇的时刻：当一个装满了 Kenzo 服饰的 DHL 箱子被送到我在东村（East Village, 好牌子！）的公寓，当我面临自己早已做出的承诺时。

Kenzo 并不在我所认可的品牌清单上。

它的确符合我对我最喜爱的品牌要有创始故事的要求。Kenzo 由日本设计师高田贤三（Kenzo Takada）于 1970 年创立，因为融合了日本元素的影响与欧式高端时尚的剪裁而收获了一众拥趸。机智而夸张的 T 台秀、色彩鲜艳的针织衫，再加上国际化的视野，让 Kenzo 从一众等级森严且稍显严肃的巴黎老牌时尚品牌中脱颖而出。2011 年，品牌由 Opening Ceremony 的创始人休伯托·里昂（Humberto Leon）和卡罗尔·李（Carol Lim）接任创意总监后立刻开始着手将品牌变得更加富有时代感。Kenzo 变得更加俏皮有趣了，价格也更加亲民。他们设计的抢眼且图案丰富，色彩鲜艳的服饰开始受到碧昂丝（Beyoncé）、蕾哈娜（Rihanna）等明星以及琪亚拉·法拉格尼（Chiara Ferragani）等时尚博主的喜爱。我爱现代，我爱有趣，但我俏皮吗？我是爱亲民的价格，还是爱服装所代表的身份圈层？

我决定穿上相对比较低调的一款 Kenzo 橄榄球上衣，冒险出门走一走。“先从随意一点的开始，”我想，“从最极简的开始。”就像广告词说的那样：Just do it！

总之，这件 Kenzo 橄榄球衣的配色很经典：森林绿、海军蓝和运动服红；用日式风格表现的美式元素。衣服的质感很好很厚实，穿在身上感觉很舒服。只是胸前硕大的 Kenzo 徽标让我看起来像个行走的广告牌。在去上班的路上，刚走到一半，我撞见了年轻且颇有时尚意识的朋友 Flynn。他一上来就说：“你穿那玩意儿干嘛？”我最深处的恐惧变成了现实：我一直以为我是唯一真的会注意到自己所精心挑选的 logo 的人。到了办公室，年轻的设计部实习生 Kelly 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她也对我的服装选择感到困惑。我找了很多理由来解释，上一次需要像这样给自己开脱还是在高中跟我爸妈解释为什么我会穿写着“Converge”的 T 恤的时候。我那会儿穿的衣服还很……杂牌，你懂的。

几天后去健身房时，我决定再次突破自己。换下平常穿的一身黑，穿上一件袖子上印了墨绿色 Kenzo 徽标、品味十足的白色长袖 T 恤，再在外面套了一件黑色连帽卫衣。摇粒绒的面料很柔软，也很合身，有种…… 爱抚小兔子的感觉？（我不太确定，因为我几乎从来不去“野外”之类的地方。）卫衣很抢眼，上面满满地印着各种颜色的 Kenzo 主题纹案：橙色、粉色和紫色图案的老虎、眼球与玫瑰。我看上去就像一包超大版的彩虹糖，或是一个名叫“彩虹堂”（Skiddles）的 Soundcloud 说唱歌手。

我刚从 A 大街的公寓蹦跶着出来，就有一个男的直勾勾地看着我说：“卫衣不错嘛！”他是认真的！我一直很讨厌全印花，觉得它们很刺眼，而且完全没必要。这连帽衫让我觉得仿佛回到了 2007 年，Cobra Starship 乐队还在鸡毛秀（Jimmy Kimmel show）上表演的那会儿；它是 Kid Robot 和 Billionaire Boys Club 的混合体；是 A Bathing Ape 正当火的时候，成年男子们穿着拉链能拉过头顶的全印花连帽衫，把自己搞得跟花心大鲨鱼似的。我把它放进储物柜里，踏上了跑步机。

不过，一个问题在我脑中不断盘旋：上一次有人夸我穿的衣服是什么时候了？

穿 Kenzo 这个我从没考虑过要穿的牌子，让我体验了一种已经很久不曾有过的不自在感，并且反过来检视自己为什么会对某些品牌如此看重。穿全印花 Kenzo 连帽衫去 Equinox 健身房让我觉得自己~活得很刺激~。但事实上，我只不过是穿了件卫衣去健身房而已。对品牌的极端忠诚是我自作自受。多年来经过品牌的洗脑，再加上我自己干脆的决断力，让我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变成了一个对穿着制作精良的卫衣出门感到紧张的成年男人。服饰让我们有所感受 —— 理想来说，它让我们感受到自信、美丽、成熟和优雅，但我觉得不平静、没有安全感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这是一次对品牌力量的验证。这样的教训我喜欢！

如果真让我说实话，我会说我再也不会穿 Kenzo 了，但它的确让我有重返童年的感觉。就像六年级开学的第一天，我焦虑又惴惴不安地等着被佐治亚州科尼尔斯市郊区的同学们评判我的着装。不过，这次的实验并没治好我的“品牌敏感症晚期”，我会继续龟毛挑剔，但至少我现在更了解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了 —— 每个品牌都有自己的受众，关键在于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一款；找到和你志同道合的同类，炫耀你愿意高高兴兴地穿在胸前的 logo；不是每件东西都适合每个人，这完全没问题。最重要的个人品牌不在于“你自己”，而是那些你最能认同的品牌。

那箱 Kenzo 被收在了我的厨房里，之后怎么处理，我也不知道。但我没有立刻就把它们扔出家门已经很说明问题，也许我真的长大了。

Chris Black 是 Public Announcement 的联合创始人。他的文章见诸于《GQ》、《T Magazine》、《安邸AD》（Architectural Digest）和《Gar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