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灰暗现实上色

借染色镜片眼镜短暂体验理想中的瑰丽世界

  • 文字: Tyler Watamanuk

大家公认的街头风格松弛派演员兼电影人 Jonah Hill 有两副钟爱的染色眼镜:其中一副有着黑边镜框与玫瑰红的镜片,另一副的镜片则有一抹冰蓝色调。今年早些时候,在 Harry Style 推出的撩人又富有艺术气息的音乐录影带《西瓜糖》(“Watermelon Sugar”)中,这位万人迷戴着冰调蓝与草莓红的眼镜,对着镜头抛媚眼,他那双具有穿透力的眼睛在高饱和度色调的镜片背后依然清晰可见。始终游走在时尚前沿且深谙复古格调的影星 Jeff Goldblum 几十年来也一直佩戴镶有染色镜片的眼镜。新锐流行歌手 Bad Bunny 与 Billie Eilish,乃至 Bella Hadid、Kendal Jenner 等超模及 Instagram 网红也紧跟潮流,频频佩戴这样的眼镜。

我最近一直在思考情绪和色彩之间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我们潜意识里又为何会被特定的色调吸引。毕加索(Pablo Picasso)最初的那些开拓性画作被人们称为他的“蓝色时期”作品。在 1900 年到 1904 年之间,这位画家因挚友去世而心情郁结,开始用调色盘上忧郁的蓝色、诡异的绿色和压抑的灰色创作了一系列阴郁的单色画像。这类画作透露出一抹阴沉的底色,如同一夜暴雪压塌了薄薄的锡纸天花板时那种若有若无的压抑感。等到 1904 年,他与 Fernande Olivier 结识,随即便将这名一头红发的法国女子当作新的缪斯。他在这段时间里创作的画作里增添了几分暖意和浪漫,常常运用明快的橙色和粉色让描绘的对象沐浴在暖光之中。

我也一直在关注眼镜,在网上四处浏览,准备买一副新的。我在各类最新系列的眼镜中挑选时发现,染色镜片 —— 往往是冷暖兼具的古怪颜色 —— 无疑是各路时尚潮人的心仪之选。不过,这些俏皮的彩色镜片眼下似乎有些不合时宜。许多人都感觉被困在了这场疫情中,愈演愈烈的社会政治喧嚣也让我们精疲力尽。或许,这样一抹新鲜的色彩能为世间带来些许慰藉,给我们终日望着窗外或是盯着手机屏幕的单调生活换换颜色。

最近,德国品牌 Mykita 推出了一款不锈钢材质圆框太阳镜,镜片有着夏日晴空一般的天蓝色。工艺精湛、魅力十足的西班牙品牌 Loewe 目前由设计师 Jonathan Anderson 掌门,他们最近也与一家伊比萨岛精品店合作推出了一款灵感源自装饰派艺术且质感厚实的太阳镜,独特的镜框设计与蜂蜜色镜片相得益彰,成了时尚界内部人士的宠儿。意大利奢侈品牌 Bottega Veneta 销售的太阳镜配的是荧光绿镜片,堪比电影《捉鬼敢死队》(Ghostbusters)里史莱姆的颜色。美国各大品牌也纷纷推出了类似的单品。洛杉矶品牌 Rhude 推出的太阳镜镜框厚重粗犷,镜片则黄得鲜艳闪耀,简直是为时尚偶像 Iris Apfel 量身定制。

在众多时尚品牌与新兴品牌投身这股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潮流之中以前,纽约家族企业 Moscot 早在 1899 年便开始在曼哈顿著名的下东区推着手推车售卖眼镜。(这家公司如今已经在纽约、洛杉矶、巴黎、米兰、东京等多个城市拥有旗舰店。)Moscot 数十年来一直致力于用多种手工浸染工艺打造定制染色镜片。就在今年,Moscot 在其官网推出了定制染色镜片的服务,可以想见,染色眼镜已经从小众审美一跃成为主流之选。网站上一共有 20 种独特的颜色供顾客选择,每个颜色都有着个性鲜明的名字,比如“奶泼紫”(Purple Nurple)、“伍德斯托克橘”(Woodstock Orange)和“贝莱尔蓝”(Bel Air Blue)。

染色眼镜其实在十九世纪便已进入公众视野。绿色的镜片最早被用来矫正各种视力损伤;染色镜片能保护眼睛不受强烈阳光或高能灯光的刺激。到了十九世纪末,人们一年四季都戴着配有染色镜片的驾车护目镜来抵御风沙和粉尘。(当时的汽车还没有挡风玻璃和顶篷。)二十世纪中期,镜片与镜框由各种色彩搭配而成的眼镜成为主流,其唯一目的便是与人们的各种肤色与发色相搭配。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佩戴染色眼镜的造型成了嬉皮亚文化的一部分。等到二十一世纪,染色镜片则主要成了流行文化圈内潮流,拥趸不外乎先锋派时尚编辑、中老年男明星以及传奇英伦摇滚巨星。

或许,我们今年对染色眼镜造型钟爱有加的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为眼镜这一用于矫正视力的功能性配件增添了几分活泼气质。又或许,我们只是对疫情中漫长的室内时光感到百无聊赖。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潮流与男装越来越特立独行的风格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比如 Jonathan Anderson 的链扣乐福鞋,或是 Emily Bode 用织物打造而成的定制款衬衫。

我自己也很喜欢配有染色镜片的眼镜,尤其是 Moscot“石灰光”色调的染色眼镜。镜片的海沫绿色泽仿佛海滩上泡沫涌动的浪涛,让我想起家乡、我小时候常去的海滩,以及阳光灿烂的午后,在太阳照射下闪闪发光的太平洋。网站上其他颜色的眼镜也常常让我想起过去。“红葡萄酒色”让我想起自己二十多岁时喝过的 5 美元一杯的曼哈顿鸡尾酒的朦胧色泽,我当时有许多个夜晚便是在纽约里温顿街(Rivington Street)酒吧的昏暗灯光下一边啜饮一边度过的。不过,我可不想回忆起廉价的鸡尾酒,我宁愿选择让我想起家园、青春以及天真美好年华的颜色。我想用舒缓人心的朦胧绿松石色为这个世界加上一层滤镜。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想买染色眼镜的冲动源自与世隔绝的无聊情绪,不过,这种跃跃欲试的心情并没有像以往一时兴起的欲望那样消失。我每个星期都憋在家里,每天手机上都会收到各种可怕的消息,这样的生活让我的欲望只增不减。我一个人住,疫情让我孤独。我的家人都在远方,我的家乡加利福尼亚州山火频发,而即将到来的美国总统大选则更是让我心神难安。我希望像毕加索那样坠入爱河,让我看待世界的目光从一片灰暗的色调,变成梦幻的玫瑰色,不过,这不太可能实现 —— 因为我根本不会画画。好在,染色镜片也能改变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让我们以各自希望的色调为眼前的景象添加滤镜。不管我们喜欢什么颜色,都能借此短暂体验一番理想中的世界。

  • 文字: Tyler Watamanuk
  • 翻译: January Yang
  • 日期: 2020-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