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绒运动服：那个追求无所事事的梦想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丝绒将我们带回到了那个隐形品牌赞助广告尚未出现、TMZ 明星娱乐网站仍处在巅峰时期的年代。那时，Juicy Couture 会聪明地将丝绒运动服在适当的时机送到时下最关键的名人手上，并请她们试穿。FILA、Adidas 和 [Nike] 这样的运动品牌至今还在继续生产丝绒运动服；而像 Phipps 和 Martine Rose 这样更年轻的运动品牌则推出了让人出乎意料的新款，对千禧年流行的剪裁进行重新设计，或是将丝绒用作运动服饰中微妙的点缀；在 19 年春夏季秀场上，Gucci 、Balenciaga 与 Y/Project 等品牌则围绕“怀旧运动感”主题来丰富设计元素，并将丝绒与品牌各自的高端休闲服饰进行混搭，从而重新定义丝绒的新造型。

20 世纪 70 年代之前，丝绒最常在室内装潢中被作为比天鹅绒更便宜的替代品而使用，被做成窗帘和沙发盖布。运动服也正如它的字面意义那样，最初是为赛道上的跑步选手在比赛开始前保暖而设计的衣服。随着体育运动被电视直播、运动员成为名人、慢跑成为人们经久流行的爱好、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人造纤维成批出现、以及嘻哈音乐的盛行，到上世纪 80 年代，丝绒运动服已经变成了一种非常普遍的服装 —— 至少对男性们来说是这样。就连詹姆斯·邦德（James Bond）也在 1985 年的《007之雷霆杀机》（A View To Kill）中短暂地脱下了平时的西装领带，换上了 FILA 的海军蓝丝绒运动服。

美剧《黑道家族》（The Sopranos）中的男人们也经常穿 FILA 的丝绒运动服。刚巧，FILA 也是于20 世纪初在意大利创立的（距离备受青少年网红们喜爱的老爹鞋和斜挎包的今天，可算是很久以前了)。当 Tony Soprano 需要在 3 点揍人，4 点与情妇约会，6 点准时回家吃通心粉时，丝绒运动服就成了完美的全天候着装选择。作为现代盗匪既幻想又真实的非正式日常制服（黑帮老大 John Gotti Jr. 在 2009 年从监狱释放接受媒体采访时就穿着一身棕色丝绒），如今，丝绒运动服与运动之间已然毫无关联，它们成为了彰显其穿着者几乎无需付出实际劳力就能赚得盆丰钵满的装扮。这正是 Juicy Couture 之后构建整个品牌形象所根植的情绪。

Nas 在其专辑《Stillmatic》的封面上就穿着一件亮橘色丝绒运动服，他也是 FILA 的粉丝，并在 2008 年与该品牌联名合作设计了一个运动服系列。他当时解释了这套行头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当他最好的朋友去世时，他就给逝去的友人选了一套黑色的 FILA 运动服下葬。事实上，从 20 世纪 90 年代到 21 世纪初，成为大牌嘻哈明星的招牌标志就是开始售卖绣有自己品牌名字的丝绒运动服 ：Jay-Z 的 Rocawear、Diddy 的 Sean John 和 Russell Simmons 的 Phat Farm 蔓延到了各地的百货公司；他们并没有一味地仅仅为知名运动品牌代言，让这些大牌看起来更加炫酷，而是选择在这一市场中为自己也开辟一隅。1999 年，Russell Simmons 当时的模特妻子 Kimora Lee Simmons 推出了 Phat Farm 面向女性的产品支线 Baby Phat，她的电视真人秀《Life in the Fab Lane》比《与卡戴珊一家同行》（Keeping Up With The Kardashians）的播出时间还早了两个月。

镶着水钻的婴儿粉色丝绒运动服是 Baby Phat 的经典设计之一，它将传统上阳刚的运动服变得女性化。“我不想穿男人的足球球衣，这不是我想要的，因为那就像是在穿男朋友的衣服，像在穿他的运动衫。”她在 2016 年时告诉《The Fader》，“我们当时是在和女性对话。当时（我们的顾客）是年轻的女性，她们想要性感的感觉。我们想要跨越性别传统，让运动服变得更女性化、更合体、更感观。”尽管我不想明确指责 Juicy Couture 抄袭了 Kimora Lee Simmons，并且这两个品牌也几乎是在同一时期开始盛行；不过我得说，我相信 Juicy Couture 的成功要归功于 Baby Phat 为之奠定的基础。

当 Juicy Couture 在 2001 年首次推出运动服时，前经济衰退时代的富余加上聪明的明星代言产品植入，让女式丝绒运动服成为了一种真正的现象级潮流。虽然 Juicy 让人感觉是从运动服发家的，但实际上却已经成立了 10 年之久。最初它曾是一个针对孕妇的女性牛仔裤品牌，后来开始生产色泽缤纷的 70 年代加州休闲风T恤。创始人 Pamela Skaist-Levy 和 Gela Nash-Taylor 在她们的回忆录《闪耀计划：我们是如何用 200 美元创立了 Juicy Couture 并把它变成了一个全球品牌的》（The Glitter Plan: How We Started Juicy Couture for $200 and Turned It Into A Global Brand）一书中透露（据 2018 年 3 月的消息，该书正在被改编成有线电视频道 E ! 的试播电视剧）：她们的偶像并不是哪位时装设计师或哪个服装品牌，而是 The Hard Rock Café 这一针对游客的摇滚复古主题全球连锁餐厅背后的企业家。“就像 Peter Morton 一样，”她们解释说，“我们想要创造一个完整的 Juicy 帝国。”

Pamela 和 Gela 的首要策略是与明星的造型师搞好关系，以及经常出现在颁奖典礼的礼品间。她们没有举办常规的时装秀，而是把 Starbucks 停车场和代客泊车等候区作为自己的秀场，让狗仔队作为她们的公关团队。Juicy 的运动服正式成为了除了真的去跑步之外，进行相对不费力的活动时会穿的热身服，比如：上普拉提课、修补脸上的高光、去 Mr. Chow 餐厅吃午饭等。人们对那个年代和对 Juicy Couture 都还存有许多怀念，但这种怀旧似乎已经混入了太多反讽意味，没人打算真正付诸实践。

Juicy 的办公室里过去曾有一面“名誉之墙”和一面“羞耻之墙”，用来记录她们的崛起之路。每周都会有一名员工买来一堆小报，并剪下每张出现明星身着运动服的图片 —— 以今天的 Instagram 标准来看，这样的做法简直老套得可爱。“名誉之墙”上贴有刻画着梦寐生活的剪报，其中包括麦当娜（Madonna）带孩子去公园、格温妮丝·帕特洛（Gwyneth Paltrow）手捧咖啡，以及詹妮弗·洛佩兹（ J.Lo）去健身房的照片。另一端的“羞耻之墙”上则贴着玛丽亚·凯莉（Mariah Carey）备受关注的“情绪崩溃”时的照片，以及因策划谋杀前夫 Maurizio Gucci 而被判刑的 Gucci 女凶手 Patrizia Reggiani 在出席前夫葬礼时身穿运动服的照片。不知何故，这些对身着 Juicy 运动服出行的明星们持续的记录 —— 即便她们只是在回到酒店的床上蒙头大哭的途中，都让人觉得 Juicy 的运动服看起来不像普通的运动服那么慵懒，而是更有动感并充满活力。“每种场景我们都很喜欢，”两位 Juicy 的创始人说道，“我们不在乎你要去哪，只要你在前进，我们就很开心。”

婴儿粉的配色始终是 Juicy 运动服的最经典设计，同时也是最常被嘲笑的设计。该品牌与那种另人厌烦的信托基金继承人或自私的第三任妻子画了等号，而婴儿粉这一颜色正是最容易被耻笑的点；金·卡戴珊（Kim Kardashian）穿着她那套 Juicy 懒散横卧在一辆白色 Range Rover 引擎盖上的画面仍赫然在目；还有《简单生活》（The Simple Life）中用热裤搭配一件印有“喂，我的Couture 在哪？” T 恤的妮可·里奇（Nicole Richie）；索菲亚·科波拉（Sofia Coppola）的电影《珠光宝气》（The Bling Ring）中，少年窃贼 Alexis Neiers —— 艾玛·沃森 (Emma Watson) 饰 —— 穿着一套短袖运动服，和唯一与之合乎逻辑搭配的 Ugg 靴；Otessa Moshfegh 的小说《My Year of Rest and Relaxation》（我休息与放松的那一年）中，故事情节设定在 2001 年。以一年的“休眠”来进行自我治疗的抑郁女继承人主角，甚至还未醒来就买了一套二手的粉色 Juicy 运动服。

文化上的疲倦加上品牌从最初创始人到大型服装集团的易手，是导致这一曾经让人梦寐以求的产品如今能以不到 50 美元的价格在 Kohl 's 百货公司被找到的原因。然而，关于复兴丝绒全盛时期的努力一直存在。最显著的就是 Vetements，遵循其一贯的将平凡的美式符号高档化的姿态，在去年推出了几款带有 Juicy 商标、价值数千美元的产品，并一反常态地把它做成了高腰设计。除了几篇声称“Juicy 回归了！”的文章，以及一张凯莉·詹娜（Kylie Jenner）身穿臀部印有“Juicy”裤子的 Instagram 照片之外，几乎没能引起什么波澜。蕾哈娜被拍到穿着红色丝绒连身裤去看牙医，但所有镶满水钻的 Juicy 商标似乎都被她故意用大号皮夹克给盖住了。

正如许多行业的私营企业一样，蕾哈娜很可能是我们让丝绒运动服重焕新生的唯一希望。她为 Puma 设计的 Fenty 系列是最接近 21 世纪初 那种 Juicy Couture 魅力的产品了 —— 这是一件既价格合理，又象征了对名人文化之渴求的单品。她为丝绒的穿着带来了一些创新的举措，包括拎着 Dior 包在洛杉矶机场登机时，以真正的名人范身穿的一套淡紫色紧身运动服。她没有穿 Ugg 靴，而是穿了一双白色尖头皮靴，为整套造型带来了一种未来感。在 Alessandro Michele 最近的创意指导下，Gucci 将运动服设计放在了品牌最中心的地位：从布满品牌徽标的休闲版丝绒，到超正式、几乎像猫王的连体服一般镶嵌着珠宝、带刺绣或覆以皮草的版本，各种新款层出不穷。在 2018 年秋冬季与 Dapper Dan 的合作系列和 2019 年的春夏时装秀中，丝绒以 70 年代的棕色、米色、黄色、绿色的复古色调亮相，并不容置疑地大量配以了和服式的衣袖设计或珠宝配件。但这些都是难以企及的奢侈品，从本质上来说，丝绒运动服应该是每个人都能穿着的平民服饰。毕竟，它不是天鹅绒。它应该是适应性强、价格实在、舒适易穿的 —— 就像一个实用又迷人的午睡舱。

尽管复兴 21 世纪初的时尚，以及回归丝绒运动服的全盛时期，似乎显得都很合理，但这个世界已经今非昔比了。穿着你真正的运动装外出，在如今已经是可以被接受、甚至值得敬配的。在星巴克的停车场被拍到与在 Moon Juice 健康食品店门口被拍到相比，前者是应感到尴尬的，因为你应该“做更好的自己，而不是依赖咖啡因”。自我放纵被重新包装成了自我关爱。信托基金不再值得吹嘘，而需要被小心隐藏。一切都在于展现你有多#努力奔忙，有多#尝试丰富自己 —— 即便你的房租是你父母帮你付的。在这个不断查看电子邮件、建立个人品牌、从不停止工作的年代，真正的休闲似乎已经不属于有闲阶层了。关于丝绒运动服，如果真的还有什么值得怀恋的地方的话，那就是它代表了一种完全无所事事的梦想。

Gabyy Noone 是生活在布鲁克林的写手，目前正在筹备她的第一部青少年长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