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现实怀旧：丁字裤、胸甲与高顶礼帽回归

这一批成功跻身主流音乐世界的另类摇滚歌曲，有着一股浓烈的向死而生的能量 —— 这股能量在性、死亡与重生之间奔腾翻涌。Evanescence 的《Bring Me to Life》与 Linkin Park 的《In the End》呈现的是同一个错位循环之中的不同阶段，两支歌曲的音乐录影带都以 CGI 画面开场，以一种粗糙的先导氛围，将人引入小岛制作（Kojima Productions）出品的游戏里特有的暗黑幻想世界。在这个光与暗交织而成的二元世界里，人们穿着基本款工作服风格的服装，梳着先锋实验风格的发型，其中自然还有轻薄透明的长裙以及工业风的首饰。soundcloud 网站上的 emo 风格说唱便是在这片土壤之中生根发芽的，可能就连 Billie Eilish 也受到了这股流派的影响：松松垮垮的服饰风格、实用主义的单品、银珠项链、渔夫帽，当然还有 choker 项链。这一类着装的廓形同时受到网络世界与街头服饰的影响 —— 与看得见摸得着的审美相比，更关注的是存在主义的问题。带有变革意义的二分式流派选择的服饰自然需要多样化的发展 —— 胸甲重现时尚界也同样表明，无论你直面生活中的哪一面，都应当做好充分准备，即便是身披鲜艳的色彩，好比 Zendaya 身上的梅红色。倘若 Rick Owens 的时装秀彰显了我们对于网络世界神秘玄机的热忱向往，那么这些艺术家的曲子乃至当今的时尚潮流便足以证明，这一类风格的事物对我们依然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在说唱歌手 Lil Nas X 走红、Raf Simons 入驻 Calvin Klein 推出首款系列时装，乃至加拿大乡村音乐人 Orville Peck 出道以前，牛仔风的打扮多多少少依然专属于牛仔，在二十一世纪初，也只不过是人们偶尔为之的实验性打扮中的零星元素。2000 年，麦当娜（Madonna）以一首《Don’t Tell Me》的音乐录影带拉开了牛仔风逆袭的序幕，并以画面中的机械牛为这支序曲画上句号。第二年，小甜甜布兰妮在《Not a Girl, Not Yet a Woman》中呈现出的牛仔扮相弱化了服饰本身特有的实用性，全身都是西部美学风格的点缀：巨大的皮带扣、牛仔靴、褶边及其他种种细节。Lenny Kravitz 的装扮可能是这股风潮中最低调的一款，他在《Again》的音乐录影带中穿着剪裁考究的衬衫，衬衫上的纽扣基本都没扣上，腿上穿的则是喇叭裤与牛仔靴。对注重实用价值的各种西部服饰而言，暴露是种弱点 —— 只有当人们置身于足够安全的环境中时，才有暴露的余裕。在缺乏保护的前提下冒险前进既鲁莽又愚蠢，而这也许就是西部牛仔梦寐以求的旅程。与西部世界有关的比喻虽然会让人联想到令人难以捉摸的独行侠，但在过去二十年间，西部元素之于音乐乃至时尚的主流世界的影响却有增无减，并在 2020 年秋冬季的 T 台上变得越发张扬。不管是 Amiri 用到的流苏，还是 Alyx 推出的令人眼花缭乱的牛仔装，西部风格总能找到出路，让人在服饰层面对离经叛道的面貌一表忠心。

盛产低腰牛仔裤的 Dorinha 热销后引发的某种意外状况似乎为 2020 年带来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复古”潮流：露出你的丁字裤。无论是 Hailey Beiber、Alexa Demie 的臀部还是后腰，都无时无刻不显露出丁字裤的踪影，而 Bella Hadid（无论在 T 台上还是 T 台下）自然也不例外，流行歌手曾在歌曲里唱出“让我看到你的丁字裤”（“Let me see that thong.”），如此热忱的祈祷如今似乎已经不需要了。这句歌词出自 Sisgo 于 2000 年发行的歌曲《Thong Song》，这首专门献给某样具体物品的知名歌曲，似乎是在没羞没臊地对这件单品吟唱膜拜式的颂歌。那么，看到丁字裤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为了避免在穿紧身裤与裙子时显露出底下一大块鼓囊囊的面料，丁字裤在这种时候显得特别实用，从这个角度来看，丁字裤与其说代表性感，不如说是正装风格的其中一部分元素。近来，随着塑身衣的兴起，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乐于恣意展现内衣的模样。在 2020 年春夏季的时装秀上，Versace 与 Heron Preston 都让模特们在 T 台上尽情展露“鲸鱼尾”（低腰裤装或裙装之上的丁字裤看起来就像是鲸鱼尾巴拍打水面时的模样）。这种遮遮掩掩的着装风格在过去暗含着挑逗意味，如今却成了必备的装饰。Sisgo，这下你可以尽情饱览大家的丁字裤了。

在 Simone Rocha 与 Molly Goddard 推出云朵般的薄纱裙以前，在 Charlotte Knowles 推出招牌式的紧身胸衣以前，在 Charles Jeffrey Loverboy 富有创意的豪华时装秀以及 Maison Margiela 的高顶礼帽出现以前，在二十一世纪的头十年间，时尚界的美学品位曾经发生过出人意料的转变，对戏剧界投以垂青的目光。轻歌舞剧表演、舞娘的紧身胸衣、浓妆艳抹的面孔、面纱、深色眼妆，当然，还有高顶礼帽。2001 年公映的著名电影《红磨坊》仿佛引领着这股潮流，成为诸多后来者的缪斯。电影原声音乐中的一首《Lady Marmalade》 在四位风格迥异的流行乐歌手的演绎之下，呈现出多元又夸张的歌舞表演：Lil Kim、Mya、P!nk 与 Christina Aguilera 纷纷身披水钻装饰，顶着一头精致的卷发，穿上高筒靴，在音乐录影带中载歌载舞。电影还继而为 The Killer 乐队带来灵感，让他们打造出 2003 年的劲爆单曲《Mr. Brightside》的音乐录影带。同一年的晚些时候，就连摇滚乐队 Blink 182 也被卷入这股风潮，拍摄了《I Miss You》 的音乐录影带，对法国闺房美学致敬 —— 连同当时被视作禁忌的蓄腋毛的潮流。这种经典又颇具年代气息的舞台语言，是千禧年时的人们试图脱离当时充斥着的新未来主义风格影像过程中，进行的一种美学方面的尝试，而 2020 年的 T 台则再一次把我们带回到了剧院里。Palomo Spain 在今年的致敬主题时装秀上，为我们带来了一幕幕充满粉色缎面与黑色蕾丝、结实的紧身胸衣与过膝长靴的精彩瞬间。Simon Porte 的法式审美则早已不再拘泥于薰衣草草原与太阳帽，而是将想象的触角延伸至缀满褶边的闺房，为 Jacquemus 带来了雅致的紧身胸衣。随着时尚的复古潮流不断循环往复，把任何趋势都视为全新的创意，就好比跟一个知道王牌在谁手里的骗子一起玩抽王八一样天真。不过，哀叹时尚界内无新事，其实就跟谴责兜售蛇油的小贩一样徒劳。还是戴上你的高顶礼帽，及时行乐吧！

在充满滤镜的 Instagram 小视频出现以前，我们爱看的都是一些在海滩上拍摄的柔焦音乐录影带。2000 年到 2005 年间一度盛行那种身份暧昧、叫人尴尬的装束：紧身白色上衣、华丽的大耳环、闪闪发光的眼影，还有水灵灵的古铜色肌肤。Ashanti 的《Rock Wit U》、Rihanna 的《If It’s Lovin’ That You Want》以及 Aaliyah 的《Rock the Boat》的尺度从漫不经心的调情到充满暗示的勾引不一而足。J. Lo 的《My Love Don’t Cost a Thing》则另辟蹊径。音乐录影带中，J. Lo 在前往沙滩的一路上一件件褪去身上的外套与金首饰，二十年之后，Bella Hadid 在 T 台上以大量复刻品重现了这一幕。她踩着高跟鞋，身穿低腰牛仔裤、轻盈的缎子吊带衫，还戴着无框眼镜 —— 这些都是她与 Chrome Hearts 独家合作推出的时装系列中的单品。再想想 Louisa Ballou、Louis Vuitton、Unravel 和 Christopher Esber 吧，曾经让人穿上之后希求获取更多满足的这种打扮，如今已经变成视觉上的宣言：我早就已经拥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