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穿什么?”
我们挑选了五部电影,谈论其中最具标志性的派对换装镜头,由艺术家 Anna Bak-Kvapil 视觉化呈现
- 文字: Sarah Nicole Prickett、Molly Lambert、Ross Scarano、Durga Chew-Bose、Doreen St. Felix
- 绘画: Anna Bak-Kvapil
Stop!取消计划宅在家里这件事正变得越来越无聊。我们提议尝试一下新玩法 —— 就是那种“你到达朋友家却发现她还没有准备好(差得远了)”的玩法……她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正对着她的全身镜,涂睫毛膏、上腮红、晕染眼线,一边涂着指甲油一边一口口嘬着饮品,间隙还发发短信。她在鞋履的选择上十分纠结:是选一双红色的,还是选靴子或是方头高跟凉鞋?放眼望去,衣服遍地都是,耳边充斥着吵闹的音乐。此情此景,等她完全准备好估计还得再等上好几个小时。忙乱中的等待,或许令你焦虑,但这不正是乐趣所在吗?
我们邀请了几位作家以及艺术家 Anna Bak-Kvapil 思考这个话题,希望作家们在自己喜爱的电影中寻找这种仪式感十足的、同时真切捕捉和反映出我们为外出游乐而尽情打扮时感受到的那种纯粹欢乐的场景 —— 从 James Gray 的犯罪剧情电影《我们拥有夜晚》(We Own the Night)到 Julia Stiles 在《留住最后一支舞》(Save the Last Dance)中的“错误出场”,作家们细致描绘了电影中的派对换装场景。另一方面,艺术家 Anna Bak-Kvapil 则通过她独有的方式参与讨论,她为这些大家热爱的电影角色重新想象并描绘了最新的造型。试想,Whit Stillman 的女主角穿着 Marine Serre的样子,或者是穿着 Off-White 的 Keira Knightely 和穿着 Jacquemus 搭配 Maison Margiela 的 Dirk Diggler。看到了吗?我们保证你不可能忽视他们。

Kate(左)身着: Halpern 女士衬衫、 Marine Serre 手套及 Prada 包袋 Chloë(右)身着: Saint Laurent 连衣裙及 Marine Serre 手套
Sarah Nicole Prickett:《最后的迪斯科》(The Last Days of Disco)
《最后的迪斯科》中几乎每一个光彩夺目的夜店故事场景的时长和无所事事的程度都清楚地表明,我们的两位女主人公 Alice(Chloe Sevigny 饰)和 Charlotte(Kate Beckinsale 饰)—— 本可以花更多的时间来准备。特别是 Charlotte。顶着一头深棕色的短发,她对自己的魅力有非常清晰的认知。她第一次来到夜店时穿着一身黑,看上去很像某种套装:踝靴、直筒微喇牛仔裤、灯芯绒系扣夹克。她在步入舞池前脱下了这件夹克,露出了里面一件紧身短小的上衣,这是一件经典的大学女生风格的“出去嗨”款式。Charlotte 是美丽的,长着她那样一张脸,她需要做的仅仅是露露肩而已。饰演者 Beckinsale,一位被低估的喜剧演员,自带一股天生的高傲之气,所以大可以相信她演绎的这个角色之所以在屏幕上展示出了这一身蹩脚穿搭是她作为演员个人与服装部门交恶的原因所致。但不光是她,就连 Sevigny —— 在她演员职业生涯的最盛产的时间段内,扮演了一个忧心忡忡如何“入圈”的女孩 —— 初次登场的时候,她就像一个连夜店地址都搞不对的派对新手。Alice 的及膝连衣裙仿佛是织着枪色金银丝的山寨版 Halston,她一定是在飞琳地下商场买的。她的鞋是系带款,挺时髦。她将自己的外套挽在手臂上 —— 一件来自 Brooks Brothers 的浅褐色的棉质上衣,看上去与她的整体打扮格格不入。可以说她很有魅力,但却不出挑。她们前往的是一家打着迪厅名号的夜店,但并不是那种以知名的自传体小说主人公或是抒情民谣吟唱对象名字命名的夜店。这家夜店不光是导演 Whit Stillman 这部 1998 年作品中的主题,同时还是电影中最闪亮的明星,比这部电影所谓的女主角们获得的镜头还要多。但无论如何,她们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电影中,活在以自己为主人公版本的心理小说中。
Alice 有点像亨利·詹姆斯笔下的女子,拥有纯洁的灵魂但并不是全然的单纯。Charlotte 则像伊迪斯·华顿笔下的女子。举例来说,每每 Beckinsale 便装出场的时候,总感觉有一行字悬在她的头顶上方 ——“你肯定注意到了,我除了耳环以外并没有佩戴其他任何饰品” —— 华顿的名句。我们两位女主角为夜晚造型选择配饰的时候都倾向于佩戴腕表,只是 Alice 的品味更统一,无论是办公室还是夜店,她都戴着腕表,同时还有一条 Elsa Peretti 的银色心形项链配以同品牌的圆片耳环。她用银色发夹固定整齐的金色卷发,并根据自己的不同造型,选用浅紫色或冰绿色的眼影打造妆容。我能从电影中看到,她用的是 Yardley 的眼影盘,而且她还特意配上了一句标语来宣传这盘眼影:“你必须得足够年轻才能驾驭得了。”然而,我们却无法看到最后的效果,因为这两个女孩儿永远都没有准备好。除了一个勉强称得上的“例外”,大概是 Stillman 为了弥补这个缺憾而送出了小小福利:这是一个大约七秒钟的镜头, Alice 站在那间小小的卫生间里,身上穿着一件七彩闪片的抹胸上衣和黑色基本款休闲裤,她一边瞟着镜子为自己重新夹上耳环,一边替她的朋友感到忧虑 —— 时间快到了,Charlotte 却依然穿着蓝色牛仔裤,考虑着虾在酱料中该煮多长时间。此时门铃响了,一位男士站在门外。突然镜头切换到 Charlotte 身上,她已经准备好。她佩戴了一副软玉环形耳钉,与她深棕色不加修饰的短发以及金葱吊脖裙发生了奇妙的碰撞。(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条裙子其实属于 Alice,在电影随后的镜头中 Alice 穿着它出场时观众就瞬间明白了。)她选择这副耳环时在想些什么?或者是否在想?—— 这是一个永恒的谜题。
设置在俱乐部的最短的场景发生在化妆室中。 Alice 突然看上去十分“成年人”,她用一对 Elsa Peretti 的网状耳环搭配一件简单的午夜蓝丝绒背心,诠释了何为“轻描淡写”。而她的劲敌兼朋友则恰恰相反,展现了努力和运气的逆转:她穿着一件黑丝绒露肩裙,领口上有锯齿状的花纹,同时佩戴了一副 Elsa Peretti 海星状钻石耳环。这是 Charlotte 最美的时刻,而且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 她怀孕了。“这不就是你之前一直想要的吗?”Alice 对着镜子中的 Charlotte 说道。“你是什么意思?”Charlotte 说。“想要”—— 在这部清晰、完美的电影中,这个动词始终是过去时,当然除了在否定句中。这些女孩想要的只是进入这个圈子。她们不想回家,在家没什么可做的。
Sarah Nicole Prickett 是一名作家,来自加拿大

Mark身着: Maison Margiela 马甲背心、 Jacquemus 衬衫、 Sies Marjan 长裤及 Gucci 休闲鞋
Molly Lambert:《不羁夜》(Boogie Nights)
尽管现在很难想象,但人们确实曾经穿着西装跳舞。随着全新的弹性织物技术的兴起,迪斯科逐渐流行起来。聚酯、人造丝与莱卡混合而成的服饰带有未来主义的质感,让人们即便身穿那些以往束手束脚的行头,也能自由舞动。休闲西装会在美国西海岸间诞生,也就不足为奇了,而其源头,便是 Nuta Kotlyarenko 设计的西部乡村西服。Kotlyarenko 的艺名是 Nudie Cohn,因为“裸体西装”(Nudie Suits)而名扬四海,这种西装常常缀有装饰性的水钻与刺绣。美国歌手 Gram Parson 标志性的“裸体西装”上便绣着绿色的大麻叶子与红色的十字架,这套西装就是休闲西装。猫王的招牌白色镶钻连身衣原本也是休闲西装,是由传统西部乡村式“裸体西装”改造而成的连体衣。在那十年间,放克音乐逐渐融入迪斯科音乐,电子合成器在技术上也发生了相似的革新,随着这些全新音乐种类舞动的人们,身上的服饰也变成了更具现代质感的时尚面料,充满了光泽与弹性。这样的面料伸缩自如,移动时会发出哗哗的声响,这些服饰会在你弯曲膝盖与肘部时一同弯曲,而不像旧时那种僵硬的织物那样,在身躯变化无常的动作之间发出令人不自在的沙沙声。正是因为有了西部乡村式休闲西装,猫王才能穿着勾勒出身体紧致曲线的轻便服装扭动臀部,而这样的服饰也成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迪斯科服饰,让男士们得以自由舞动,也以此消解了牛仔裤与西裤之间的差异。七十年代的休闲西装包裹男性身躯的方式,与裹身裙包裹女性身躯的方式如出一辙。等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休闲西装被安上了巨大的垫肩,摇身成为“权力套装”(power suit),在那个时代,无论男女都能自在穿着。
《周末夜狂热》中,John Travolta 扮演的 Tony Manero 身上的那套白色西服,成了人们记忆之中七十年代休闲西装的经典缩影。而在《不羁夜》中,当 Mark Wahlberg 扮演的 Dirk Diggler 从餐馆服务生摇身变为明星后凯旋归来,重新出现在乡村迪斯科俱乐部时,穿着的也是休闲西装。无论是《周末夜狂热》还是《不羁夜》,这两部电影都是有关工薪阶层追梦一族在大城市郊区生活的故事。Manero 与 Diggler 各自抱持的梦想也都不算遥远。这两个人物与美国纽约传奇夜总会 Studio 54 里混迹的摇滚明星和模特不同,与好莱坞奢华的马尔蒙城堡酒店(Chateau Marmont)里住着的那些能够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也不一样。Manero 和 Dick 就严格意义上而言,都是让人感到极为亲切的来自小地方的小人物(在洛杉矶,这意味着你来自圣费尔南多谷,也就是我长大成人的地方)。他们也正是在那样的地方 —— 而非毗邻的大都市中 —— 下定决心要出人头地的。休闲西装仿佛派对礼服一样,在这样的故事中仿佛具有魔法,能让穿上的人们摆脱白天寻常的自我,瞬间焕然一新。服装设计师 Mark Bridges 在设计 Dirk Diggler 的休闲西装时,其实并没有参考 Manero 的经典服饰,但两者倒是都反映出男士休闲西装在当时的城郊有多流行。1977 年猫王去世,休闲西装也就此淡出时代。不过到了八十年代,这种服饰又卷土重来,当时的热门电视剧《迈阿密风云》(Miami Vice)中 Armani 的设计师款休闲西装以及 Dirk Diggler 故事中的八十年代西服,就是这股风潮的延续。人们确实很容易会把 Dirk Diggler 的红色西服套装误认为只是把 Manero 那套西服换了种颜色。Diggler 的故事里其实并没有从纽约那一套文化中借鉴什么元素,而是直接对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洛杉矶的“阻特装”(zoot suit)文化致以敬意。四十年代前半段时,仍然处于二战时期,美国墨西哥裔、非裔及菲律宾裔年轻人钟爱的宽翻领与阔腿裤,因为特别耗费布料,被当时的种族主义者视为不爱国的象征。在 1943 年,这不过是种族主义者为殴打身穿组特装的年轻人找来的借口,而那次事件,后来也被称为“阻特装暴动”(Zoot Suit Riots)。华丽的装扮是对充满压迫性的文化予以反抗的一种姿态。等到上世纪七十年代,这种装扮便不再具有浓郁的政治意味,并且逐渐融入了主流文化。人们尽情使用面料,设计出各种宽翻领的服饰,对颓废的服饰文化沉醉不已,而四十年代一度流行的厚底鞋也重新成为时尚。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中,在阻特装、裸体西装与休闲西装的交汇处,Dirk Diggler 出现了。
Molly Lambert 是一位作家,在洛杉矶长大并生活

Joaquin(左)身着: Boss 西装外套及 Versace 衬衫 Eva(右)身着: Bottega Veneta 连衣裙及 Bottega Veneta 耳饰
Ross Scarano:《我们拥有夜晚》(We Own the Night)
1988 年秋天的《纽约时报》上写着:“在纽约迪斯科舞厅与夜总会交织成群的这个疯狂夜世界里,只有最新鲜的事物才会受人追捧。”导演 James Gray 在电影《我们拥有夜晚》中重现的便是 1988 年秋天的布鲁克林:“在俄罗斯黑帮掌管之下的夜总会与秘密据点交织成群的这个疯狂世界里,只有成为 Joaquin Phoenix 才会受人追捧。”话说得有点绝对,但在电影中的世界里,他的魅力之大,无出其右。
《我们拥有夜晚》公映于 2007 年 10 月,当时快要 33 岁的 Phoenix 在影片中扮演夜总会经理 Bobby Green —— 同时担任导演兼编剧的 Gray 试图用这部影片向莎士比亚的经典剧作《亨利四世》致敬。Green 出身于警察世家,身为家族中的“黑羊”,Green 言行间有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趾高气扬。他的左耳上戴着一枚钻石耳钉,穿行于肮脏油滑的地下世界时,丝质衬衫宛若他的制服,一如《亨利四世》中哈尔亲王与法斯塔夫在酒馆里消磨时光的模样。
黑白电影质感的开场画面过后,《我们拥有夜晚》在歌手 Blondie 的经典歌曲《玻璃心》(Heart of Glass)中登场。鼓声、贝斯与吉他的音色交织在一起,Green 身穿红色丝质衬衫,忽然出现在镜头之中。他从房间昏暗的角落走向前,Eva Mendes 扮演的女友 Amanda 则慵懒地躺在金色的沙发上。她撩起自己的裙子,缓缓抚摸着自己。Green 深情款款地朝她走去。他的衬衫如红宝石般浓烈,与开场画面中的哀伤形成强烈反差,这就像是《绿野仙踪》的开场一般,一场飓风让整个世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眨眼之间,桃乐丝已经离开了堪萨斯。
每当我们盛装打扮即将出门时,暗处涌动的“性致”总会隐隐浮现 —— 即便这种感觉往往只是出于我们对精心装扮后的自己感到自信与性感。Amanda 应该知道她当晚会和 Green 上床,但你肯定也能想见,她在离开自己的住处时,便已经觉得自己热辣到兴奋难耐。(记得电影《私人采购员》<Personal Shopper>里 Kristen Stewart 扮演的主角 Maureen 吗?她在试穿客户的行头时便兴奋到开始自慰。再想想《周末夜狂热》<Saturday Night Fever>中 John Travolta 扮演的 Tony,他缓缓拉起粉色聚酯纤维裤子上长长的门襟,扭动臀部,随后走向迪斯科舞厅 2001 Odyssey。还有经典影片《大开眼界》<Eyes Wide Shut>中最开始的那个镜头,Nicole Kidman 扮演的 Alice 一边脱下黑色长裙,一边想到即将远离丈夫,前往优雅的假日派对与陌生男子调情作乐。)
丝绸质地的衣服十分特殊,即便服饰很合身,看起来也依然松松垮垮。穿上身的丝质衣服的移动方式也与众不同,这种材质似乎并不依赖于其下方的身躯,而是在外界的偶然刺激 —— 身体能量中的潜在欲望 —— 之下产生变化。仔细观察这种面料是如何在 Green 的背脊皱起并沿着他的肌肉线条变换形状的。看看三角肌之下的部位,再沿着三角肌向上,看看他的肩膀,然后将视线下移,沿着他修长的手臂,看向他的双手,而这双手正在 Amanda 的双腿间游走,就在这个私密部位,Amanda 的连裤袜也从半透明变成了黑色。丝质衬衫隆起与扭曲的方式与身躯之间的放荡行为相一致。在这个场景的末尾,被打断的 Green 披上一件轻便外套,又将一条缀有波尔卡圆点的黑底围巾松松地系在脖子上,随后离开房间,没入夜晚。红色的衬衫如同他赤裸的欲望,在他离开的时候被小心翼翼地掩藏了起来。
丝绸质地轻薄。Hugh Hefner 的睡衣就是丝绸的,睡衣底下便是赤裸的身体。《美国舞男》(American Gigolo)里 Richard Gere 身上的 Armani 是丝绸的。他解开丝质的绿点领带,脱下灰色的丝质衬衫,底下没有穿汗衫。丝绸带有解开与敞开的意味。《疤面煞星》(Scarface)里 Al Pacino 穿着的也是丝绸衬衫。他敞着翻领,松开上衣顶端的扣子,露出两条金链子。丝绸也象征着一切尽在掌握。张开双臂搭在夜总会角落卡座的椅背上,这里你说了算。你就是尽情享乐的模范,跳舞跳得酣畅淋漓,在这个夜世界里,拥有专属于你的聚光灯。
在《我们拥有夜晚》中,身穿丝质衬衫的 Green,比后来在急转直下的事态中身穿连帽衫与厚外套的他,要更加自在;身穿丝质衬衫的他拥有的生活,也比电影结尾身穿紧绷的警察制服时拥有的生活,要更加充实。导演 Gray 曾经阐述说,这部电影的悲剧性在于 Green 对于欢愉的抗拒。“这个家伙生活里的一切都充满刺激,如此多彩,又如此富有活力。”他在采访中说道,听起来就像是大导演马丁·斯科塞斯的作品中常常出现的电影旁白,正在讲述电影角色在开场与落幕之间经历的落差,“这个家伙有着无与伦比的生活……(而他的家人)把一切都毁了。他们为了坚守自己那一套陈腐的道德原则,毁了他的生活。”而 Green 将就此当一个稽毒刑警,过完这一生。
Ross Scarano 是一位作家兼编辑,生活在纽约布鲁克林

Parminder(左)身着: Charlotte Knowles 女士衬衫、 Supriya Lele 长裤及 Alexander McQueen 项链 Kiera(右)身着: Acne Studios 皮质、 Off-White 背心及 Maryam Nassir Zadeh 腰带
Durga Chew-Bose:《我爱贝克汉姆》(Bend It Like Beckham)
Gurinder Chadha 执导的小众青春电影《我爱贝克汉姆》大约发行于二十年前,电影基调轻松愉快,收获了一批观众。在电影中,由 Keira Knightley 饰演的 Jules 和由 Parminder Nagra 饰演的 Jess 是一对亲密好友。更具体地说,Jules 和 Jess 在结识之后,短期内快速发展成为朋友;有趣的是,二人的亲密度不断升温,时不时地做出了一些肆意妄为、超越常规的事情。这对新朋友亲密无间:穿对方的衣服、对父母说谎、像二重唱一样默契地讲笑话。即便不抽烟,回到家时身上也有烟味;彼此之间建立了方便互相交流的信号。以及,对同一个人产生好感 —— 由 Johnathan Rhys Meyers 饰演的当地女子足球队教练 Joe。Jules 和 Jess 诠释了当遇见一个看得见真实的你并为之加油鼓气的人是如何让你一瞬间成长为更好的自己的这段经历,对方身上展现出的“白人特质”带着迷人、活力与自由的因子 —— 因为她自己来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家庭(不是你的那种家庭,不是移民,也不是住在伦敦豪恩斯洛区的旁遮普锡克人)。就连 Jules 的后院也是不一样的,她有一个像模像样的足球网;但 Jess 却只能将球高高挑起,踢进晾衣杆之间。尽管《我爱贝克汉姆》呈现了如此多建立在对比之上的事情,但电影更深层次地强调的则是二人的内在共同性。
但在任何快速发展的友情之间,贪婪嫉妒总有显露光芒的一天。在汉堡比赛结束的那个晚上,足球队成员和教练一起相约去酒吧。Jess 似乎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地方,她毫无准备,没有带任何可以去酒吧的衣服。但是,当 Jess 最后出现在酒店大厅加入大家(Joe 也在人群中)的时候,她的样子已经变了 —— 她放下头发,穿着修身的衣服,画着蓝色的眼影。Joe 注意到了她新形象,情不自禁地咂了咂嘴。那晚刚开始没多久,Jules 就抓到 Jess 和 Joe 差点接吻。叛徒!一切都毁了,二人刚刚发展的友情(暂时)结束了。Chadha 的电影最吸引人的部分就是 Jess 出现在酒店大厅那一段:互借“出席重要场合”的衣服这种象征着友情的仪式感行为,其实为后续的痛苦埋下了导火索。“看过真实的你”的新朋友,也许并未真正懂你。友情是默契二重奏,也是一场角逐 —— 就如同在《我爱贝克汉姆》中,一切都在那晚的舞池中显现出来。
Durga Chew-Bose 是 SSENSE 的副主编

Julia身着: Burberry 女士衬衫及 Burberry 长裤
Doreen St. Felix:《留住最后一支舞》(Save the Last Dance)
Julia Stiles 出现在《留住最后一支舞》(Save the Last Dance)里真是大错特错。错得一塌糊涂。如果把 Stiles 比作水,那在这个关于梦想、青少年与歌舞的故事里,所有不同肤色的同龄人大背景就是油。Stiles 扮演的 Sara Johnson 苦练芭蕾,在失去母亲后,身为白人的她在芝加哥一间大多数学生都是黑人的高中就读,努力尝试融入集体的 Stiles 在影片中看起来如此严肃、僵硬又顽固。她茫然不知所措、寂寞,又无比紧张。和青少年舞蹈电影中难以避免的愚钝特质相比,格格不入的并非她的肤色,而是她的服饰 —— 是她身上过短的毛衣与肥大的裤子。影片里的另一位白人女孩 Diggy 和大家在一起时看起来就非常和谐,症结正是在于 Johnson 不懂得如何打扮。她的惯常模样是毛衣套装、不断滑下鼻梁的椭圆形眼镜、笨重的羽绒服以及刚学会修眉毛的人修剪出来的笨拙的眉形。她对时尚无动于衷,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丝毫没有受到流行文化潮流影响的白人女孩。
Kerry Washington 扮演的 Chenille —— 与面料“雪尼尔纱”同名 —— 是影片中另一位主人公 Derek 的姐姐,是时尚达人,也是 Stiles 羡慕的对象。Chenille 无法忍受 Johnson 的打扮,故事中的大改造环节里,二人的互动竟然不可思议地散发出一种母性的光辉。那天夜里,她们一起前往一家名叫 STEPPS 的夜店,恼怒的 Chenille 将慌张的 Johnson 猛然塞入朋友汽车的后座。“你得脱掉这身不入流的舞蹈服一样的上衣。”“可这是在 GAP 买的。”Johnson 抗议道。“这看起来很土,你穿着看起来特别土。”Chenille 把自己硕大的圆形耳环给了她,还让 Johnson 把羊毛衫罩在头上,并给她梳了个发髻。这番大改造果然给 Derek 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们能从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的动作里看得一清二楚,而之后,他还教她如何跟着说唱歌手 Method Man 的音乐跳两步舞。
《留住最后一支舞》中充满了烂俗的有关种族的政治论调、撩拨的舞蹈以及浮夸的音乐录影带式的节奏,算是二十一世纪初出现的一部特别养眼的电影。Johnson 循序渐进地融入黑人文化,而这种蒙太奇式的变化,则主要由 Derek 一次次地教她跳街舞来完成。随着她的舞步加快,她在服装上的觉醒也随之到来。她开始身穿手帕式下摆背心出现在 STEPPS。在练习舞蹈时,她的穿着也渐渐与 Derek 的靠拢,变成 T 恤衫与酷酷的运动鞋。她开始用蝴蝶式发夹固定头发,也开始花心思编发辫。电影中的各种镜头也会让你不由自主地相信,她开始在一众黑人女孩之间变得更加抢眼。
不过,这一切到头来还是白费功夫。这种微妙的不足之处与 Jessica Alba 主演的那部《热舞甜心》(Honey)犯了相同的错误。快速轮转的多场热舞镜头让人难以相信这位苍白的优雅天使能够胜任从芭蕾到街舞的彻底转型。难以忘怀的女孩并非 Sara Johnson,而是Bianca Lawson 扮演的 Nikki,也就是被 Derek 抛弃的前女友。这个故事显然毫不眷顾这位黑人女孩。Nikki 在 STEPPS 里怒视着 Johnson,噘起线条完美无缺的嘴唇,挑起一边的眉毛 —— 眉形也同样完美无缺。“她以为自己算老几?”也难怪 Nikki 会这么想。她是世纪之交那些坏心眼女人的热夜之梦,让人想起演员兼歌手 Aaliyah 驾轻就熟的冷漠姿态 —— 特别是 2000 年时推出的音乐录音带《Try Again》里的模样。她穿着乳胶裤在地板上舞动,她在夜店破旧的沙发上气急败坏地露出脖子,而脖子上则戴着颈圈式项链 —— 她恰到好处地将一个青少年电影里的反派人物演得活灵活现。说起她的名字,你能听到的是用力鼓掌时水晶指甲碰触后发出的咔哒声。说起 Sara Johnson 的名字,你听到的就只有礼貌性质的鼓掌声。到头来,Nikki 才是《留住最后一支舞》的主人公,她是那个原本就不需要大改造的美丽女孩。
Doreen St. Félix 是一位作家,来自纽约布鲁克林
- 文字: Sarah Nicole Prickett、Molly Lambert、Ross Scarano、Durga Chew-Bose、Doreen St. Felix
- 绘画: Anna Bak-Kvapil
- 翻译: January Yang、Yuan Ruan、Lijie Dong
- 日期: 2019-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