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评论新流派:
The White Pube
艺评组

24 岁的艺评
双人组用故事
诠释艺术

  • 采访: Akash Chohan
  • 摄影: Ollie Adegboye

一切都源于这两位出生日期仅相隔一周的学生之间的友谊:今年24岁的 Gabrielle de la Puente 和 Zarina Muhammad 在伦敦中央圣马丁艺术学院学艺术时相识。2015年,为了回应描述艺术所使用的艰涩难懂的语言,两人创立了“The White Pube”组合—— 该名称效仿并调侃了伦敦著名的白立方画廊(The White Cube)。因为不满艺术圈即封闭而遥不可及,又充斥着压倒性的白人男性主导倾向,两人开始以团体组合的身份,通过网络媒体渠道撰写关于画廊展览和学生毕业展诚恳而直言不讳的评论。她们的写作中充满了内行人才能看懂的笑话,而读起来却更像是朋友发来的一连串短信,绝不是在《Artforum》或《Modern Painters》杂志上会看到的那种文章。“我们的写作一直都和我们跟艺术的关系息息相关,” Zarina说道,“我们一直这么说:TWP(The White Pube 的缩写)是主观的,主观到不能再主观了。”她们的艺术评论风格近似于讲故事,这种方式不仅让艺术更容易亲近,也提供了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与艺术互动的模式。

除了她们每周的评论之外,TWP 还开展了一个每月轮换的在线驻留项目,参加驻留的艺术家会接管她们网站上的一个页面进行自由创作。她们还在建构一个众包模式的在线图书馆,用于收录由读者提交的和艺术相关的文章。她们的网站上还有一个叫做“客户”的 单元,里面公布了她们与艺术和媒体机构进行的商业往来。“ TWP 的工作有对外公开的部分,也有在邮件里进行的环节。其实很多时候在邮件里,我们都是在讨论接一个活儿到底有没有报酬,或是在为报酬而讨价还价。” Gabrielle 解释说。公开这些账目不仅让人一窥以自由职业方式工作的艺术职业人士所需要面对的实操性的现实,也见证了 TWP 不断增长的观众群体和影响力。以越来越多的演讲举例,她们的工作已经远不只是在自己的老家进行了——今年4月,她们就在美国罗德岛设计学院进行了一次讲座。

TWP 有着仿生性的完整度,其演变的过程也依靠直觉。Zarina 把这比作是一个“适用于各种形状和体形的弹性腰带”。坐在伦敦哈尼克区一家灯光昏暗的喀拉拉印度餐厅里,边吃着最后一点油炸香蕉,边与 Gabrielle 和 Zarina 聊天,很明显地可以察觉到她们两人之间的紧密联结正是 TWP 得以存在的原因;两人的这种联结要比她们的文字合作更加深刻。

Akash Chohan

Gabrielle de la Puente (G) Zarina Muhammad (Z)

我觉得很多没有个性的写作中,作者的声音是几乎无法察觉的。而你们的声音却如此敞开透明,让读者可以对你们俩产生一种熟悉感。你们是在什么时候意识到,在写作的公开透明方面,你们的做法是很不同的?

Z: 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做到了。尤其是在写作方面,我们从来没有过什么权力。我们几乎就只是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说了一堆别人的坏话。之后我们碰到了一位叫 Jesse Darling 的艺术家,我们之前跟她也互动过。见面的时候,她说:“你们一定要继续真诚下去,这是非常有价值的。就算和一些艺术圈的人成了朋友,也不要忘了继续说‘坏话‘,对朋友们的作品也要报以诚实的态度。”

G: 几个月之后,我去看了 Jesse 的一个展览,并对她在展览中的作品非常无感。当时我觉得,她已经是一个在网上有很多粉丝的知名艺术家了,各种论文里也经常引用到她的作品。我对她很感兴趣,也很欣赏她,但在这场展览里我没有感到任何触动。我想起了 Jesse 说过的话,并在展评中诚实地表达了我的感受。那篇评论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么写的:“这个展览就像是一次肠胃不适。”接着 Jesse 发了推文说:“不是在说笑或是反讽,这估计是最严苛但也最真实的展评了,因为 @thewhitepube 不只是说些陈词滥调,带来了仿佛全身被电流唤醒的感受。”我觉得这件事印证了我们在写作中毫无保留地体现了对于艺术作品的真实感受。没错,这还挺让人有满足感的,而且意味着我们在正确的轨道上。

Z: 那条推文让我们意识到,首先我们有一种写作的风格。之前,我们就像是记录我们之间的对话一样,并没有意识到那有什么特别的。我们就只是写,然后发布出去。是外界的看法让我们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是有价值的。

有时候确实需要一个外届的声音来告诉自己——你所建构的小世界里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G: 因为这一切根本就是在一边发生,一边被我们创造出来的。对我们来说,能够把像写作这样的事变成自己的工作还挺有意思的。可以在大学里做讲座,去不同的国家,和艺术家们见面,把这变成一件具体而实际的事。正因为我们是一脚踏在艺术圈,一脚又跨在外面的,所以我们会公开谈论我们是如何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我不想要成为那种光做却不说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人。

Z: 我觉得这也是我们公开透明的一部分。我们很自知这是一个奇怪的工作,艺术也是一个奇怪的行业,而且我俩看上去都不像是个艺术评论者的样子。我们各自的家庭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会有个艺评跟他们住在一起的家庭。很奇怪,我们两个就是这么不一样。不过我觉得我们对分享经验很有热情,想让更多人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中来。

“我们各自的家庭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会有个艺评跟他们住在一起的家庭。很奇怪,我们两个就是这么不一样。”

你们觉得到目前为止,以双人组合的形式出现有没有起到些保护作用呢?

G: Zarina 是唯一能让我在一周的任何时刻和一天的任何时间里想要读她的文字的人。因为我真的非常享受。有谁何时何地可以有这样难得的工作体验?从一开始,我们就不需要让对方把推文过一遍再发出去。就连我的男友都会问:“你们俩谁发的这条推文?”

Z: 这真的是一件非常美好和让人有信心的事。当我写到人们对我们的批评太种族化的时候,Gab 给我发来短信说:“说得太好了。”能和这么支持我的人做朋友我真的非常高兴。比如,那次我们在都柏林海滩的时候,Gab 说:“哦,我们什么时候撤啊?一小时后怎么样?”没错!我也想的是一个小时。我们就是那么的合拍。

G: Zarina 跟我说过:“和你一起旅行非常舒服。”其实并不是因为我真的好相处,而是我们想要的东西刚好完全一样。

Z: 你知道人们总是在说遇见灵魂伴侣吗?要是我的灵魂伴侣就是 Gab 而不是个男孩怎么办?天呐。

这就是整个访谈的关键所在了。

Z: 我觉得这就是TWP的关键所在。

我觉得人们能看到你们对彼此的坦诚,这也让他们相信你们对读者也是一样的坦诚。

Z: 唯一不变的就是彼此。我觉得这也是为什么我俩都很反对让其他作者加入组合的原因。我想 TWP 今后也应该都只有我们俩了,因为我们没法像信赖彼此一样信赖别的人。

我的一个朋友最近放弃了当 DJ,事后他最先提起的解释之一就是:“我觉得我终于又开始重新享受音乐了。” 你觉得艺术评论也是这样吗?

G: TWP 帮助我更加享受艺术。以前我去看展览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该干嘛;我知道我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是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用什么样的模式和语气之类的。而现在,我在画廊的时候会觉得胸有成竹,而且一切都顺理成章。以前我会觉得画廊是在我之上的,但现在不是这样了,现在我们是平等的。尽管我们保持着每周发布一篇展评的节奏,但因为我们在写展评之外还有很丰富的生活,而且毕竟我们都还很年轻,所以对艺术倒还不会觉得很疲倦。在画廊里的体验和为之的写作总是挺新鲜的。

Z: TWP 让我和我自己的艺术创作之间相处得更好。我意识到每当自己偶尔的灵感突发,或是在 TWP 写作之外零星散落的素材,像是些小碎屑,我的创作就是在拾起这些素材和灵感。作为一个艺术创作者,我会在那种健康的创作状态发生改变时感到非常不舒服。也许就像是伤口结痂后新鲜皮肤长出时感到痒痒的时候,那种禁不住想去掀起结痂的奇怪的冲动一样?但是伤口不是创造出来的:必须耐心等待伤口出现、结痂,才能感到痒,然后去掀开那层痂。

“ 我以前会觉得画廊是在我之上的,但现在不是这样了,现在我们是平等的。”

Akash Chohan 是一名写手,作品常常和音乐有关,曾发表于《The Fader》、《Red Bull Music Academy》和《Dazed Magazine》。

  • 采访: Akash Chohan
  • 摄影: Ollie Adegbo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