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 Amalia Ulman 一起逃离洛杉矶

这位多媒介艺术家谈论关于特权、表演和她的搭档 —— 鸽子鲍勃(Bob)

  • 发型: Ilia Ovechkin
  • 发型: Fiona Duncan

Amalia Ulman 的表演就像是番外篇或是替代性现实。她的创作具有时间跨度、以人物角色为主导、并镜像映射着她从社交媒体到时尚杂志、画廊和大学讲座中所塑造的一系列角色形象,而这些都充斥并改变着今年29岁的她的每一天。

例如,Ulman 的第一个表演 “Excellences & Perfections”(《卓越与完美》,2014)是一次对女性消费主义和自我个性的嘲讽。在4个月的时间里,她在 Instagram 上扮演了几种不同类型的年轻女孩原型,说服她的粉丝们和她自己——她已经放弃试图成为“一名严肃的艺术家”,而是选择了走一条已经准备好的现成道路。即利用她年轻、纤瘦、看上去是白人女性的外观;通过设计师服装、化妆、整容,和坏男孩的恋爱,认有钱干爹,瑜伽,和健康产业的辅助而迅速获得危险的权力、金钱,和注意力。最后,乌尔曼宣布这场表演和性别一样,都是人为编造的。没过多久,她就在曼哈顿推出了她的首个雕塑个展,展出了她在互联网为她的胸部而着迷之时,用战争和康复轮椅车所作的一系列巧妙安排的物体。

本期的时尚专题大片由阿玛利亚独家为SSENSE构想,执行并出演。这是她最近一次表演项目《优越》(Privilge)的回响 ——《优越》是一场主要发生在2015年到2016年,乌尔曼在洛杉矶市区租下一间办公室,并和她的宠物鸽子鲍勃一起生活期间的表演。

菲奥娜·邓肯(Fiona Duncan)

阿玛利亚·乌尔曼(Amalia Ulman)

你提到这次拍摄的概念已经在你脑中酝酿了有一阵子了?

是的,之前我看到Comme des Garcons有一组拍摄修女的时尚大片。我很喜欢其中的动态,以及照片中更多是关于衣服的轮廓而不是细节。我还看了很多像是莎琳夏露(Shalom Harlow)那样90年代短发美女的照片——大步走着又有些模糊的拖影的效果。我特别想要拍那样的照片,因为我在《优越》的表演中所发展出来的角色——尽管她穿的衣服是现代,廉价的办公室着装,但它们总体上还是有一个特定的轮廓外形的:迷你裙,大鞋子,白衬衫。一部分像是Moschino的Cheap and Chic香水瓶的奥莉薇外形,还有一些来自优雅的Prada或是极简主义的Jil Sander 和Calvin Klein。再加上一点有些卡通的元素。

这些模糊的时尚大片通常是在都市环境里拍的,对不对?

我觉得是为了展现静止和不断快速变化的世界之间的对比吧。我小时候看着90年代末的Cacharel Noa香水广告长大,里面就有个女孩看上去像圣人一样在纽约的街道穿行。周围是异常繁忙而阴郁的街道,行人和背景都模糊了,而她却在慢镜头地行走。我觉得我对运动抱有幻想是因为我自己的行动不便。(在2013年经历过一场大巴事故后,乌尔曼的腿就瘸了,并且还伴有长期的疼痛。)拍完这次的照片之后,我不得不在床上躺了两天。只有图像可以留下。也许这就是我为什么创建虚构内容的原因吧,为了逃脱所有身体性的限制。

你们在哪儿拍的这些照片?

我们是在一个我给之前的表演《优越》也拍过很多照片的地方。那里是我在洛杉矶最喜欢的地方之一,靠近基督教青年会(YMCA)的市区办公室,那边有三个跳舞女人的雕塑。

对那些不了解洛杉矶市区的人来说,你会怎么描述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每次开车经过的时候,它都让我想起麦克·凯利(Mike Kelley))的作品《坎多城》(Kandors),一座孤岛般的城市。而当你走在城区地面上的时候,又会觉得特别空空荡荡,不过倒是很适合拍照。

我所在的区域本来应该是一个大型的商务中心,有着很多办公室大楼,有人说这里本来是为了容纳硅谷而建的,结果硅谷从来没搬来过。现在这里有很多小公司,会计和律师。不过现在这里也还是很空的,有些楼都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入驻率。房租也挺便宜的。

洛杉矶的市区就是一部失败的历史,我倒挺喜欢的。像是邦克山(Bunker Hill)那个区域,从维多利亚风格的奢华住宅,到在短短几十年内就变成了毒品交易的窝点。洛杉矶有着试图复制在欧洲或纽约正在发生的事的历史。你得去看一下洛杉矶的华尔街,就在Skid Row那边。还有世贸中心。到处是尿味,一片空空荡荡,但是里面还是挺漂亮的。那是最漂亮的楼之一。

我很好奇洛杉矶市区这些看上去被闲置的空间还能继续留下来是不是因为电影行业。很多电影都在这里取景,像是《刀锋战士》,《银翼杀手》和《火线狙击》等,里面都出现了博纳旺蒂尔酒店(Bonaventure Hotel),你的这组照片中的其中一些也用了这个酒店做背景。

每个星期天他们都会在洛杉矶市区封街拍广告。每个星期天。太多广告了。

“也许这就是我为什么创建虚构内容的原因吧,为了逃脱所有身体性的限制。”

你觉得这组时尚大片是你的表演《优越》的侧枝吗?

你说的侧枝是什么意思?

就好像如果你的表演是一棵复杂的植物,一棵树或是树丛的话。那你的背景和幕后的故事可能就是这颗树的根,然后其他长在外面可以看到的部分就像是一根树干或是枝叶一类的。像这样的项目可能就是一颗小芽,一根侧枝?

没错。树根就是我发在网上的照片和录像。而展览就是那些比较大的叶子,像是在伦敦的Arcadia Missa画廊的《生产之舞》(Labour Dance)展览,或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BARRO画廊展出的《狭隘》(Intolerance);花就是我在上海的外滩美术馆作的现场表演“新世界1717”(NEW WORLD 1717)。还有些枝干就是我在大学和学院里的巡回讲座《议程》(AGENDA);而像类似这样以角色扮演的方式进行的照片拍摄和杂志访谈,就像是荆棘,节点和疤痕。

你能描述一下《优越》所构建的世界吗?其中的标志性符号之一是我们之前已经聊到的衣服轮廓,还有什么其他的组成元素吗?

《优越》(Privilege)是一件跨越时间长度的表演,和对品牌推广的一次很好实践。它需要是一件能够和《卓越与完美》(Excellences & Perfections)易于区分的作品。所以我用了一组非常明确的颜色组合:黑色,白色,红色和有时候出现的深蓝色,但它们都是非常具体的色调。办公室的色调。红色是在指涉《经济学人》杂志;还有《纽约时报》风格的卡通漫画;《葡萄酒》杂志有阵子很流行,但是也出现在了我的办公室文化中;云;钟表;红色窗帘布背景。我在用利重复性和宣传口号式的海报进行创作。其中有些用图像处理软件制作的我生病时候样子的图片,看上去就像是你用谷歌搜索你的病症时会跳出来的那些一样;还有跟自我复制和社交媒体的概念有联系的怀孕意像;然后还有鲍勃,一只鸽子。

鲍勃是谁?

鲍勃是一只我收养并一起生活了两年的鸽子。我本来构想它只是一个电子的假鸽子,一个辅助角色。但直到我有了一只真的鸽子。人可以爱上一只动物并发展出一段友情的方式真的让我出乎意料,并让整个表演都发生了改变。它对我的作品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我现在正在创作一部完全只是关于他的电影,这件作品是从他的角度来叙述的,并将在纽约的军械库博览会中展出。

没错。他成为了明星。他现在有自己的书,电影和挂历。你怎么描述鲍勃的角色?

这件表演作品是对我之前作品的平衡。不像之前那些野心勃勃地编造出来的表演,这次的作品故意很明确地要就是做成是一次虚构。我研究了卡通,默片电影和马戏团的表演,然后意识到我需要一个小伙伴。鲍勃就是我办公室职员角色的小搭档。我一开始想到的是用老鼠,因为老鼠在城市里很常见而且很容易把它可爱化,它们有这些小胳膊,你可以让它们做一些特定的事情。不过我总是试图做有难度的事,或是用平淡而被人无视的形象,鸽子刚好符合这些要求。没人喜欢鸽子。大家都觉得它们很无聊,蠢笨,不可爱。所以我决定用鸽子的形象。

老鼠还有着特定的反抗的含义,比如工会老鼠。

是的。但人们却很嫌弃鸽子,或是对它们没什么想法。所以给鸽子的形象注入生命,给他一个声音,让他变得惹人喜爱而有趣,让人们看到他不同的一面。这一直是我这些年来创作的一部分。鲍勃的角色和无名小辈的概念有很多联系,那刚好是和我进行表演同期的美国大选期间的一大热门话题。

我觉得在你的《优越》表演中所呈现的很多比喻都和北美文化中人们对“成年”的理解有关。

没错,当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我对成年人的事很感兴趣,因为我父母都非常年轻有活力,甚至迷恋青年文化,像是乐队、漫画和滑板一类的。我爸妈那会儿特别文艺。所以我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对成为成年人有着很不自然的迷恋。我觉得我长大的过程中缺乏规矩管教,所以我很迷恋规则,而且还对SM和天主教的戒律,以及自我伤害和圣人很感兴趣。所以我会对这种朝九晚五,整洁的办公室生活特别着迷。

我有这么个理论,我觉得很多网络上的内容都是办公室文化的产物。当人们本该在工作的时候他们却在读这些内容,在不同的浏览器窗口和休息的片刻阅读网上的内容。所以这些内容需要能被很快,很容易,不费气力地就被消费——像是清单和笑话之类的,或是一个你可以发给办公室里的人看的梗图,笑一笑来打破平凡的一天。

我遇到的很多人都有类似的这种办公室工作,他们总是说同样的话:“那些活我本来两个小时就能干完的,但因为需要得到上级的批准和通过,所以你不得不坐在这儿。”最近我开始回到我在卧室里工作的习惯了,这是一种特别女性的工作方式,只是不怎么被认为是“成功”的工作方式。在艺术世界,成功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展厅,和有着十个人给你工作的工作室。我几乎就要朝那个方向发展了,因为那是所有我的男性同行们在做的。但那不是我工作的方式。我有残疾,而且有时候我需要在床上工作。我还喜欢在工作的间隙休息一下做个饭,干些别的什么小事,像是缝一条裙子或是和我的猫霍咖(Holga)玩。我就是这么长大的。我在一个我妈和我两个人住的小公寓里长大,所有的事都是在厨房里完成的。在家工作让我觉得开心和舒适,效率也更高。

我对你和时尚杂志和品牌的合作很感兴趣,比如你和Gucci的合作,以及这些合作和你所关注并想要与之沟通的女性观众们之间的联系?

我一直都很愿意和更多主流媒体进行对话,因为那也是我小时候接触到艺术的渠道。我的艺术教育来自于从大众媒体和电台节目中所听到的名字。我记得十岁那年我在听一个关于《等待戈多》的电台节目,那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因为通过贝克特,我开始慢慢接触到了很多其他东西,而那些都是从一个公共电台广播里知道的。通过和时尚行业一起工作,你会接触到在艺术世界里通常接触不到的一些人。我觉得在欧洲,和时尚合作是绝对被嗤之以鼻的,他们会说,“哦,不,品牌,你在把钱和艺术混为一谈,太糟糕了。”但是如果你去中国,他们会觉得,“哦天呐,你太棒了!你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就像所有的事一样,这都取决于观看的对象是谁,在哪里发生,如何发生,何时发生。

当我开始在创作《优越》的时候,我需要去一趟休斯顿。在酒店里,一个工作人员认出了我,并跟我说,“我很喜欢你作的东西,特别棒,我在杂志上读到你的访谈。”那特别棒,让我非常开心。为什么不尝试和每个人都沟通呢?为什么不试着和那些本没有机会了解和接触到艺术世界的人沟通呢?为什么不和像我当初一样来自小地方的青少年产生联系呢?你提到一件事,或是推荐了一部电影,而对他们来说,那就像是一粒种子,一棵树。慢慢地就会开始生根发芽……

菲奥娜·邓肯(Fiona Duncan)是一位作家,书商和组织者。她主持“难读”(Hard to Read)文学系列;和枕边谈话(Pillow Talk):一个关于性,爱,和交流的阅读社群。两个活动都在洛杉矶的标准酒店(Standard hotels)举行。邓肯亦为Eckhaus Latta的零售店挑选并安排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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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型: Fiona Duncan
  • 摄影助理: Kaiho Y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