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男)人的方式穿凉鞋

然而究竟何谓男士凉鞋？先不说如何定义，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眼前：爱的人爱死，恨的人恨死。男士凉鞋的批判者收起暗箭走向台前时，往往都直言不讳而且有理有据。作家和著名评论家 Fran Leibowitz（没有什么是她不评论的）2012 年在《The Stranger》的访问中说：“你知道吗，我不得不说，我对凉鞋的反感不分男女，只不过男人穿起来更糟。”男装潮流代表人物 Thom Browne 曾经表示：“我不想说‘从不’，但我真的不穿凉鞋。” Tom Ford 在《人物》杂志中也提过他受不了大城市中出现凉鞋的装扮。Justin Theroux 在《Interview》杂志中与 Amy Sedaris 的对谈中说他看到凉鞋就心情低落 —— 要是觉得这个说法还算温和，他补充道：“任何将男人的双脚暴露在外的东西……”他这句话没说完，悬念留在那里，但我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禁不住问自己：Justin Theroux 对凉鞋究竟了解多少？虽然凉鞋直到上世纪 60 年代才涉足现代男性时尚舞台，但是至今发掘到的最古老的那双鞋，以及人类的第一双鞋，正是凉鞋。美国俄勒冈州中部曾出土了一个古代凉鞋聚集点（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凉鞋都聚集在那个地方；也许来自一个古鞋癖，也许来自一个前古时期“凉鞋小屋™”，或者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不不，是来自远古的欲望城市中 Carrie Bradshaw 的一生珍藏）。一万三千年前，凉鞋是由山艾枝编织成的，当时的地球刚刚经历了一场意外的全球气候变暖（我确定是个意外），但对人类来说是好事，因为这才迎来了最早期的人类文明、农耕、牧牛，以及最重要的：凉鞋。也就是说，凉鞋是人类最经典的鞋款：脏兮兮的脚趾头又算什么呢！

我穿凉鞋的时候通常配搭金色脚趾环和装饰性的精致脚链，因为，就算是足部也值得点缀。每当好奇者的眼光瞟向我时髦的双脚时，我便会动动脚趾，算是用脚像他们眨眼。我就是喜欢被注意。事前，我会给脚跟部涂上精选的润肤乳；在更加有备而战的时候，润肤之前还要去角质。脚趾甲自然要修剪好，其实就像修剪手指甲一样简单；如果凉鞋是露趾款的话，我会把脚趾上的汗毛朝脚尖方向梳理；你也可以向反方向梳，然后用发胶固定，或者编成小辫子，再或者前卫地干脆把毛全部剃掉，随你喜欢。

如今专为男士的设计，确切地说是本季（我就是用时装季来计算时间的），不乏动感十足的老爹款凉鞋，例如无论是轮廓、运动款饰边、颜色和材质都像极了运动鞋的 Gucci 黑色 Tinsel 凉鞋，只不过镂空露肤的设计顿时多了几分性感；也有使用透明管笼状结构的 Fumito Ganryu 极品凉鞋，以及来自 Dries Van Noten 的坚厚鞋底配搭柔和透明水彩色系；黑色暗潮般的Rick Owens 凉鞋包裹双足则别有一番优雅。如果你对透气性不那么苛求的话，Eytys 的这款凉鞋就最合适：厚底、夸张饰带和柳钉细节等品牌的招牌元素之外，那些少有的例外恐怕就只是露肤的部位了。如果你比我还保守，不妨留意 Maison Margiela 的这款漆皮包头凉鞋，它已申请了专利，有黑色和白色可选，把脚包得严实到连乔治王子都能穿；它的儒雅，像是 Cary Grant 和“室友” Randolph Scott 在著名的 1935 年池边大片中那样：满脸笑容、愉悦爆棚。

我很怕眼看着自己把自己（或是活在 2019 年的任何人）看做传统意义上的 “男性时尚潮流”权威。从前那个偷穿妈妈抹胸的小男孩去哪里了？一不小心，他将会开始发展对袖扣的见解，将会在闲暇时为篮球队排名；忽然之间，他会在一个奇怪的房间中梦游整理踝袜，直到被自己喃喃自语着对免洗胡须养护膏的长篇大论弄醒，双眼中倒映着昏暗的月光。他更《Esquire》还是更《GQ》？有区别吗？他很快便会知道。

然而，假若“男士凉鞋”真的存在（我觉得确实存在），就不难假定一种“男人穿凉鞋的方式”也肯定存在，但我并不这样认为。

“用男人的方式穿凉鞋”，你必须拥有起码一双凉鞋；你，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人，也是个必要条件。如果你不是人类，也许也可以做到，但肯定有点难度了。如果你是一条鱼，恐怕就没法办到了，再说不是所有的凉鞋都防水。不少鸟类都有机会成功，所以听好我的警告：从现在开始注意从天而降的鞋。如果你是一只凤头猕猴（或者任何一种猿类），那恭喜了，这应该难不到你，因为作为智人的一员，你的胜算最大。确认好你的人类身份（可以通过面对镜子，一边捏自己的脸，一边念一篇你喜欢的诗，又或者直接查看你的正品鉴定书），也确认好穿凉鞋的决心后，就可以用以下任何方式把凉鞋和你的身体绑定：系带、搭扣、饰带、結扣。简单一张皮革缺了以上任何一样都难以称得上是凉鞋，更别说一双“（男）人”的凉鞋，傻瓜。最后，凉鞋必须在你的双脚上保持一段时间，比如说，至少一分钟。以上：“用（男）人的方式穿凉鞋”。

此时，你可能会联想到其它的凉鞋穿法：如何穿得“像个女人”、“像个小孩”、“像个非二元性别者”、“像美术老师“、”“像春天的第一天”、像“今夏绝不庇护健身房淋浴间的细菌”，诸如此类。

正如上文所提到的，作为一种鞋类，男士凉鞋通常令人嗤之以鼻。或许在某种情形下，这种厌恶的反应是有根据的，但更多时候，这完全是针对足部的外观，甚至更加蠢的是，针对穿着者的男性气质。DMX 看到 Jay-Z 的凉鞋装扮后曾高调表示：“在街上混的都不穿拖鞋……我从来没有放松到这个程度，即便是自己家里也不行。”真可惜。我惯常光顾的咖啡师（38 岁、单身、如假包换的同性恋）跟我说，要是与他交往的男人穿凉鞋，他一定会把他的凉鞋碎尸万段。真是个宝。而且他还以为我的名字是“迈克三屎”。看来是时候开始自己做咖啡了。

凉鞋其实是一种开放式概念的鞋，无论你的脚是 32 码还是 52 码都可以穿；男人的脚可以，不是男人的脚也可以；男人的脚同样可以穿女士凉鞋；同样，即使你不属于任何一个上文提到的类别，也照样可以穿男士凉鞋。这个游戏没有规则。只有一点，请你修好脚趾甲。

迈克三世是来自蒙特利尔的写手和摄影师。他的作品曾发表于《Gayletter》、《Document Journal》、《THEFINEPRINT》等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