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褶中的秘密:穿着百褶长裙砸车窗

随 Kaitlin Phillips 探寻:碧昂丝、Sacai、颓废风、奥森姐妹、巴纳德学院、三宅一生和孤儿

    来自曼哈顿南区的作家 Elizabeth Hardwick 认为,尽享冬日美妙的关键在于穿上一条有24道褶的格纹百褶裙;同样,戴安娜·弗里兰(Diana Vreeland)也曾想象她的读者们穿着褶纹繁复的长裙,干裂的脚踝被廊道中的冷风吹过的场景。电影《处女之死》(The Virgin Suicides)中,温顺听话的姐妹们所穿的天主教校服也勾起了关于冬日的回忆 ——“我们知道这种冬日寒风吹起你裙摆的痛苦。”Bonnie 边说边挑弄着她灯芯绒裙子口袋里的念珠。一条时尚的低腰及地百褶裙相比于天主教学校女孩们古板的缝边褶裙可是相差甚远。

    当造型师们给扎迪·史密斯(Zadie Smith)穿上百褶长裙时,恰恰说明了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承认自己并不是从一张白纸开始,而只是用简单明了的方式来突出扎迪从容的自信(她看上去总是很“对”,没有任何特定的风格可以被强加在她身上)。当The Row在野口勇博物馆(Noguchi Museum)发布凸显臀部线条的不规则抽褶柔软长裙时,也不乏“秋季专属”之意。看来,奥森姐妹(The Olsens)比 Ralph Lauren 要更懂秋天。

    万圣节时,我们开始感受到光线(紫黄色、暗蓝色)与寒风中的第一丝冬日气息,呼唤着更厚重的布料、褶皱和更寡淡的服装色调;炭灰色、沙色、石楠灰、伯爵灰和午夜蓝的高领衫、及膝裙和长裤。一条百褶长裙也许会采用工装的简单缝边,可能是在暗示图书管理员或考古人员的服装 —— 那些有着研究生学历并且需要爬梯的女性们。我设想那些死忠粉们会想让她们的百褶裙变得像喇叭裤一样(有着明确历史感的、强有力的造型);她们会更喜欢这裙子能有像 ProenzaMarni 这样的艺术范,而不是 Chloé 的那种嬉皮风。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比穿巴斯特尔裙衬更学究气了,而山本耀司(Yamamoto)给 Y3 设计的系列就喜欢让裙褶都聚在身后,而前部则用较厚的布料剪裁到膝盖的位置。Sacai 喜欢做只露出一点头的褶纹设计,仿佛是低胸装的胸线周围露出的青春痘,或是臀部上一颗隐形的痣一般;阿部千登势(Chitose Abe)尤其擅长用猎人绿和南瓜黄,这两种颜色总让我想起我祖母在南达科他州的百年农场 。

    层层叠叠打褶的布料,无论多轻薄,在夏日静谧的月夜穿上这样一条裙子都是合理的。想象把黄昏时天空的颜色作为一个色系,颜色一直渐变到埃及深紫罗兰色。想一想 Kei Ninomiya 的“光影渐变百褶纱裙”。2000年,卡尔·拉格菲尔(Lagerfeld)将百褶纱裙送上了 T 台,边角磨损的布料,仿佛是为了在午夜尽情释放而设计 —— 常常被误解为拘谨的纱裙和百褶裙,其精髓被卡尔领略得淋漓尽致,并被充分突显了出来!就在同年,佐伊·索尔达娜(Zoe Saldana)也在电影《中央舞台》(Center Stage)中扮演了一位天赋秉异的舞者,然后她坚决不戒烟,甚至连试都不愿试。

    “看来,奥森姐妹比 Ralph Lauren 要更懂秋天。”

    十年后,更加鲜明反叛的 Balenciaga 在百褶裙中加入了荆棘的元素。正是这种服装启发了美国的时装评论界发明了“dégagé”(自由)和“déshabillé”(随性)这样的词语。

    我常常在想长褶裙是如何启发了摄影师让模特们摆出像鹳鸟一样单腿独立的站姿的。当然,没有人比摄影师欧文·佩恩(Irving Penn)拍过的百褶裙还要多了,他把自己为 Issey Miyake 所拍的时装大片看作是一次和设计师的艺术性合作。对我来说,三宅一生因说服女性在旅行时也穿裙装而闻名。这样的情愫和这位摄影师的作品非常契合,他镜头下的女性看起来都游历四方、深谙世事。

    我在一篇文章里读到说,缪西亚·普拉达(Miuccia Prada)很喜欢百褶长裙在行动中发出的沙沙声,这倒解释了为什么设计师总喜欢用咚咚作响的鞋子来搭配这种沙沙声 —— 百褶裙的女性化意味被搭扣靴淡化了。如今,运动鞋代替了硬挺的 Dr. Martens 中性靴,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长褶裙在现在的街头服饰中备受欢迎(我想到了这种风格的前身“joshi daisei”—— 80 年代末曾风靡东京的“女大学生”风格)。我很欣赏慵懒的女孩们穿着 Salomon 搭乘市区穿梭巴士的样子;请允许我建议再配上一款像 Elizabeth Peyton 那样的精灵短发,并附上一份她曾经写给《纽约客》的书单 —— Vincent Cronin 写的拿破仑传记、斯蒂芬·茨威格(Stefan Zweig)的《玛丽·安东尼特》(Marie Antoinette)。

    百褶裙就像圆点波卡图案一样,常常被错误地归类给某种特定的角色身份:比如小朋友或是周日做礼拜时隔壁座位上疯疯癫癫的老女人。可能是因为这两种服饰风格太多变,因此很难被定义。你可以把任何东西都做成褶状,柔软光滑的皮革或是没有多余装饰的羊毛都可以。我倒是愿意认为,百褶裙这种所谓可以掩盖罪恶的象征意味,似乎造成了它在现实中往往是在宣布罪恶:我想到了像凯特·摩丝(Kate Moss)这样的高中辍学生,穿着她自己用回形针别上的苏格兰短裙、抽着烟的样子。穿着长褶裙的成年女子可以随心所欲地打破这一通常较为保守的造型,并重新改造和搭配得像自己本人一样让人捉摸不透。这些举动经常被误解为是一种天生性感的能力;可是,如果仔细回想梦露穿着白色褶裙,站在地铁通风格栅上,装作被风吓到的样子:怎么琢磨都似乎是这个女人对自己囊中的伎俩了如指掌。

    艺术家皮皮洛蒂·瑞斯特(Pipilotti Rist)在她的慢动作影像作品《 一切都结束了》(Ever is Over All, 1997)中,穿着一条天蓝色绉纱连衣裙,裙摆柔软的褶皱衬着脚下的桃乐丝小红鞋。她蹦蹦跳跳走在街上,砸碎路边的车窗。背景音乐是那种你在高高的茅草丛中穿行、撞到桔梗,花粉从上面掉落时会哼出的小调。这是一种智慧的能量。碧昂丝(Beyoncé)也借用了这个概念,只是把褶皱的服饰又运用地更甚一筹:在《Hold Up》的 MV 中,她穿着一条婀娜的连衣长裙,细碎的布料层层叠叠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并随着她的情绪而舞动。在我看来,这些造型的选择是出于真诚,并没有半点无礼。当你想砸烂男友的车时,为什么不用一下褶纹的象征意义呢?—— 这是一种隐藏着心思的布料,一种允许你随心情而决定露出肌肤程度的端庄手段。对于女权主义者来说,是一种更合逻辑的“激进式别致”。

    如果说褶皱里藏满了秘密(希望你们的褶裙里也有不少),那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它在孤儿中如此受欢迎。《窈窕淑女》中的伊莉莎·杜利特尔(Eliza Doolittle)在成为资产阶级之前,穿着一条脏脏的百褶长裙,配着战靴;想一想伊莎多拉·邓肯(Isadora Duncan)六名养女中的三位姑娘,身穿 Fortuny 褶裙,赤着脚,褶皱间中透露出她们希腊雕像般的自信,事实上连邓肯有没有填完她们的收养证明都是个问号;或者想想《Eloise at the plaza》中的女孩穿着用背带吊着的褶裙在酒店里疯跑的样子;再想想露西·莫德·蒙哥马利(Lucy Maud Montgomery)在《绿山墙的安妮》中描绘的清教徒审美下的安妮·雪莉(Anne Shirley),一身长袖百褶裙和餐布式样的抽褶领子,这也是有迹可循的 —— 孤儿们盲目憧憬着纯洁和本源,而且他们幼小的心灵中还意识不到衣服是会被磨损的,然而,其实个性才往往是他们唯一重要的财富。褶裙能带来安全感就像麻袋裙一样,一种好似可以被包裹在自己小世界中的安全感。

    再来分享一件关于我自己的轶事。高二那年的冬天,我第一次到哥伦比亚大学巴纳德学院(Barnard College)参观。走出地铁后,我父亲坚持要我们一起跟在一位深色长发的女孩后面 —— 她满面愁容、胳膊下夹着书、没有背包 —— 要是在小学里,她估计会因为不合群被孤立(一位传记作家这样写道:“拿破仑是如此度过闲暇时光的:他大步穿过校园、交叉环抱着双臂、垂着头。”)—— 她的苏格兰长褶裙随着步伐反复拂扫着地面;我们慢慢地跟在她身后,想要确认她不会迈进哥伦比亚大学的校门……

    后来,重要的时刻终于到了 —— 那是在深秋,多数大学的申请日期截止的前一天晚上 —— 我走向邮筒,投递出了我唯一的一份大学申请信:巴纳德学院的提前录取申请信。我当时穿着短得过分的百褶裙,那时候我们寄宿学校里最流行的打扮;令我们气愤的是,这超短百褶裙曾经是学校的制服,但是被我们的女权主义前辈们取消了。也许我们当时要是再明智些,试着向学校要求将长百褶裙定为校服,学校董事会可能会同意。

    Kaitlin Philips 是一位生活在曼哈顿的写手。

    • 文字: Kaitlin Philli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