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空地带

在世界各地，这套造型演变出千百种同款穿法，最近的要数 2020 金球奖颁奖典礼上女演员 Phoebe Waller-Bridge “真空”演绎 Ralph & Russo 青果领西装 （她虽然扣上了纽扣，但却依然露出大片前胸）以及同场竞技的身着 Altuzarra 的 Kerry Washington（不系扣正面敞开，内搭珠宝，下配高开叉裙装）。真空穿法的另一位坚定支持者是 Tracee Ellis Ross，她通常会以超薄蕾丝内衣作为内搭，来衬托自己的 JW Anderson 或者 Dries 西装。还有 Solange， 她穿着黑色缎面 Maison Margiela 支离破碎的女爵西装尽情摇摆的那个视频可以让我盯着看好几个小时。

这股潮流最先出现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在那个时期，性感与女性解放运动的直接和大胆激烈碰撞，催生了一批标志性的例子，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诸如：歌手 Grace Jones 于 1981 年推出的专辑《Nightclubbing》的封面造型中的西服以及 Bianca Jagger 在自己与 Mick Jagger 于法国圣特罗佩举行的婚礼上穿着的 Yves Saint Laurent 燕尾西装夹克。“所谓潮流，就是知道什么适合自己。”Bianca 的名言如是说，而且她显然也十分清楚什么样的西装才适合自己。Jones 那件无内搭的西装来自于 Giorgio Armani，因上了这张出自于平面设计大师 Jean-Paul Goude 之手的专辑封面而被铸为经典。这张带着彩绘感的照片中， Jones 嘴角悬着一根烟，与其说有什么性暗示，倒不如说她无声地传达着一句信息：“我谅你也不敢”。

当男人们也陆续开始尝试西装的“真空”穿法时，这股时尚潮流在性别政治层面的意义便逐渐式微，尽管他们身上没有那么多绑带和缠结。 Jeremy Pope 的满 Logo 印花 Gucci 西装；Jason Mamoa 在奥斯卡《名利场》派对上穿的烟粉色丝绒 Fendi；又或是非洲流行音乐“黄金男孩” Rema 为《The Fader》杂志拍摄的封面造型中敞开穿的那件 Dior。2020 秋季时尚 T 台上，西装配衬衫的传统正式的穿法已经极为少见，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胸膛，不管是肌肉感十足的还是稚嫩白净的 —— 这是一个“开放”（字面上的意思）的季节。这股潮流带来的效果不仅仅在于暴露的男性胸膛背后的性暗示和由此引发的潜在快感，还在于将一件衣服演绎出了介于“穿”和“不穿”之间的不羁和慵懒。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令人窒息的胸前走光的恐惧 —— 这是悬挂于女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使你不是名人的造型师或红地毯常客，你一定也熟悉 Kim Kardashian 的最新个人品牌 “SKIMS”，这个品牌推出了“Pasties”（乳贴）和最基本的胶带来用以 DIY 自己的文胸。在二十一世纪，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 Kardashian 更了解女人们为了在所有场合无死角全方位展示形象而悉心塑造形体这其中的艰辛呢？不过男人们不一样，露出乳晕并非禁忌，这些男人昂首挺胸地迈入了新的十年。

在“真空”西装的世界中，还有一位西服套装变形领域专业级别的大师 Kristen Stewart，不过她拥有一个更高、更天马行空的段位，而由此成就很大一部分功劳要颁给以不对称剪裁精湛技艺著称的 Chanel。有一种感觉是，自从 Virginie Viard 掌舵以后，Chanel 的设计已经不仅仅是把 Kristen Stewart 加入情绪板以作设计参考这么简单了，相比之下，她发掘出了 Kristen 个人所拥有的时尚“超我”。 Chanel 最新一季的迷幻印花和“真空”穿法的纽扣开合的夹克，以强烈视觉反差的廓形为特点 —— 上衣紧扣，腰部往下则呈现花苞状散开，而这种剪裁设计也是 Kristen 穿了很多年的风格。她曾经穿着同品牌 2018 度假系列中的一件围脖领西装（或者短裙？）现身，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她迷幻的笑容，并辅之以空空如也的前胸襟。

经过数个世纪的进化，今天挂在我们衣架上这件西装 —— 或者说“攻击性被稀释了”的盔甲到底是什么？被凸显和强化的肩部设计增加了气势，翻领勾勒出不堪一击的前胸，收紧的腰部则增强了灵活性。西装已经被解构，被四舍五入，从里至外重新排列组合，从现有的形态来看，这种衣款可供革新的空间已经所剩无几 —— 或许除了，去除周身所有的东西。

如今，在红毯上看见一本正经穿西装，比如说在里面穿一件衬衫或者其他什么内搭衣物，会让人觉得用力过猛。我认识的一位造型师曾经将开玩笑说，这种老土的穿法应该被称为“翻领秀”，但这真正秀出的，正如许多时装和高定一样，是衣物层层包裹之下的虚伪。在时尚界，潮流的钟摆不停的来回晃动，在某一时刻可能又会朝着反方向走去。但是眼下，通透畅快才能让人感到振奋和愉悦。所以，贴上胶带，让扣子见鬼去吧。

Christopher Barnard 是一名作家，坐标纽约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