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mbro 之奢侈新定义

这款短裤是 Umbro 和 Off-White 的合作款。尽管作为足球品牌的 Umbro 有着球场表现“性能之选”的口碑，在 90 年代和本世纪的最初几年里，Umbro 亦被大众看作高级室内运动服饰 —— 同时备受初中生的喜爱，穿着它走路时的沙沙作响也成了校园走廊里的一道风景。然而，最近十年来，这款短裤究竟为何重新回归了呢？

Umbro 是其创始人汉弗莱兄弟（the Humphrey brothers）名字的混拼缩写。取其英文名中的“um”和兄弟中的“bro”两字组成了的“Umbros”的品牌名称。1924 年，经营着一家小型运动服饰生产作坊的 Harold Humphrey 和 Wallace Humphrey 两兄弟创立了这个如今被认为是足球品牌原型的 Umbros。之后，该公司逐渐扩大规模，成为了英格兰足总杯（the FA cup）的官方生产商和赞助商，甚至在 1952 年为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英国足球队提供了服装造型。Umbro 为球员们提供了可以在许多场合穿着的服饰（并在之后的 1959 年为球迷也提供了服装） —— 他们将球衣、球裤和球袜一起打包成套装，面向所有人出售。Umbro 引领了从头到脚的套装球服装束，这也许是我们今天所称为“运动休闲服”的前身。1958 年巴西队赢得世界杯冠军时，他们穿的就是 Umbro 的球服套装。到了 1966 年，参赛的 16 支球队中有 15 支都无一例外地只穿 Umbro 品牌。其中包括在那一年唯一一次赢得了世界杯的英格兰队。

Umbro 是“umlaut”（元音变音符号）的谐音兄弟。就像元音变音符号精准地调整发音，以避免产生元音多种发音的意外混淆一样，Umbro 可能也为运动服饰做出了同样的贡献 —— 让球员和球迷们将服装和品牌变成了他们运动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些年来，Umbro 已经逐渐成为了日常服饰的代名词。

十岁的时候，我曾经坚信 Umbro 短裤上哑光和闪亮质感间隔交错的棋盘格纹设计来源于新修剪的球场草坪所形成的棋盘纹案——那是整齐的青草行列和下面的银灰色所交织的形状。在我看来，这样的设计不是因为美学的考虑，而是出于务实的需求：球员们当然需要匹配他们所进行比赛的场地的质感。我不知道除了修割过的球场草坪，还会是什么启发了这一几近有些反光的纹案。也许是在向护腿板上蜂窝网致意；或是模仿足球上的六边形；也可能是裁判手中的黄旗；又或许真的是参考了真正的象棋棋盘；是你未来高中那遥远的窗户；亦或是妈妈裙子上整齐的千鸟格纹。这种棋盘格纹图案散发着一种非常日常而自然的视觉感受，以至于 Umbro 的短裤让不玩球的人穿起来也一样毫无违和感。

说到妈妈，也许我们要感谢母亲们、照料者或是赡养人们将 Umbro 带离球场，来到日常生活中 —— 让它们不仅在足球装备店里出售，也偶尔以独家折扣商品的方式出现在商场的货架上，紧邻着 Carnation 牌速食早餐和过季草莓。Umbro 品牌也因此没有被轻易地分类。毕竟，90 年代是一个即将迎来科技革命的时代，也是最后一段见证了文化尚未被互联网腐蚀的时期。那时的潮流只有在现实生活中被看到并体验过后，才会开始流行起来 —— 而不像如今的流行主要源于点赞和粉丝。90 年代没有二维码来衡量服饰品牌是否正宗，也没有网络疯传让某种配色一夜成名。那时，一切都在现实生活种真实地发生。

曾经，一个品牌的附加值是由发行渠道、产品质量和实体零售店来决定的。如果你买了一双北美生产的 Nike 鞋，你是在为品牌的附加值买单 —— 为了质量和一种购买奢侈品的错觉。Adidas 和 Nike 是这一金字塔顶端的争锋者。而像 Brooks 这类品牌则是典型的反例 —— 因为 80 年代在波多黎各工厂中的生产问题酿成了糟糕的产品质量和随后的公司破产，导致品牌声誉跌至低谷，这一污点至今也从未能完全从人们的印象中抹去。如今，大型品牌开始多元化，从整体上拓展发型渠道、生产技术和品牌推广。它们不再只是和竞争对手们抗衡，品牌内部也开始推出独家销售的款式 —— 你可以在 Winners 花 39.99 加币买到一双西瓜色的 Nike 步行鞋，也可以在 SSENSE 网站上以 5 倍的价格淘到一双 Nike 和 Virgil Abloh 合作款的 Presto 鞋。品牌们拉开了和自己竞争的序幕。

话说至此，在所谓奢侈品的大环境下谈到对 Umbro 产品的体验确实有点讽刺的意味。

当今这个时代，即使是那些对时尚漠不关心的人也已经知道 —— 时尚总是不断地从亚文化中汲取养料！今年早些时候，Vetements 将 Umbro 的 logo 徽标放大并用到了自己的品牌服装上，既玩转足球品牌的丰功伟绩，又保持了自己一贯的放肆和颠覆性的反讽，这一举动似乎尽在人们的意料之中。今年6月，为了庆祝世界杯，Highsnobiety 网站推出了与 Umbro 合作的名为“Intercontinental” 的三款运动衫。同样是在今年初，设计师 Christopher Raeburn 从这个足球品牌的历史档案中获取灵感，将旧款球服重新改造，推出了全新的合作款产品线。“我们想要让这一系列唤起英格兰足球历史上的动情时刻；想要让人们产生共鸣，重温我们共同分享过的情感。通过对我们年少时代的 T 恤的重新设计和对生产供应商的精心挑选，让它们蜕变成与时俱进、富有创新性、尊重公平贸易原则的当代运动服饰。” Raeburn 解释说。Umbro 早些时候还以与 Off-White 联名合作款的形式出现在了 Virgil Abloh 的 2017 春夏秀场中，并载入了时尚史册 —— 正是去年夏天比伯和贝拉被八卦媒体拍到的那款。

也许足球的种子早已经被种下。接替 Virgil 成为 Louis Vuitton 男装艺术总监的 Kim Jones 在 2005 年就曾为 Umbro 设计过一个系列，并由摄影师 Alasdair Mclellan 在巴西为其拍摄了 100 多页的精美造型穿搭手册。这本图册中没有任何标题和文字，着重呈现了跨页的风景照片，以及用纪录片风格拍摄的街头年轻足球玩家。对品牌本身的足球文化背景毫不回避，Umbro 与画面中那些似乎带着些朋克精神的足球青年们自然结合，也与这种代表坚韧不拔品质的亚文化融为了一体。滑板品牌 Palace Skateboards 也因为他们“对足球和经典运动服饰的共同热爱”而和 Umbro 合作过一个系列。

今年四月，Umbro 和 Pepsi（百事）联手与数名视觉艺术家合作发行了一个创意胶囊系列 ——“足球的艺术”，将足球与艺术碰撞出了火花。Umbro 在涉猎运动服饰、居家用品和时尚之后，现在又拓展到了艺术领域。今年早些时候，甚至还发行了一款笨重的老爹鞋。

一边试着自我颠覆，一边又无所不在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Umbro 在短时间内频繁对品牌精髓重新演绎的同时却没有让人们感到厌烦，这可以算是个奇迹。但也许就是因为品牌传承下来的简洁外观和对基本款的坚持，才让 Umbro 的魅力永不枯竭。

时至今日，我们恍惚体会到了 90 年代的宿醉感；曾经在这半个世纪前的年代里沉溺太久，以至于它已经不知不觉地渗透到了我们的当下 —— 怀旧是一种病毒。不过科技也是一样，也许我们对于怀旧的执迷，在很多程度上是由于我们对科技的依赖。不断喷涌的装扮和审美充斥着所有感官系统；我们发现自己正浸泡在不断反刍的大量参考、致敬和明显的抄袭中，试图紧紧抓住不可多得且稍纵即逝的“信用”碎片。与其简单粗暴地归结于创意的枯竭，不如去思考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或许与数据有关，或许取决于哪些东西比较奏效。就像 Nike 和 Adidas 从过去的产品目录里找出一些以前的畅销款，并将它们以怀旧款的名义重新发行一样。重点在于，在当前的数据显示一个旧有想法的成功可以被轻易重复使用时，为什么还要在新的想法上冒险下注呢？以 Umbro 来说，我们对运动短裤的集体怀旧就是这样的一个数据结果。似乎流行的做法就是把过去的成功案例拎出来继续反刍，一种被重复到有时似乎冒出新意的做法。我们是被 Umbro 作为传家宝的概念吸引？还是为了能够与老友相见、重温其一直守护着的心爱之物、体会历久弥新而感到惊喜？正宗的怀旧与仿冒的怀旧层出不穷、一再续篇。我们正在回忆着回忆 —— 没人真的还记得他们曾经穿过的短裤，但是我们可以买回逝去的记忆并在今天将其重新拥有。这就是奢侈的新定义吗？

Rebecca Storm 是 SSENSE 的摄影师兼编辑，也是《Editorial Magazine》的编辑。